今夜一场混乱之战结束了,一切有惊无险,徐杰心中其实是有些欣喜的,欣喜的不是化险为夷,欣喜的是李启明在金殿卫里的棋子,今夜被暴露出来了,这棋子也就废了。
李启明能收拢一个金殿卫里的掌权者,显然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的。包括今夜策划一场刺杀皇子之事,本以为能把徐杰解决掉,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杰心中,知道老皇帝对儿子被人刺杀之事,必然震怒非常。对于李启明来说,今夜之事若是成了,倒是好说。没有成功,这件事情无疑就是昏招,把皇帝的儿子杀了,岂不是逼着老皇帝下更大的决心来解决一些事情。
大早延和殿内,广阳王夏文不断控制着自己心中的紧张,不断控制着自己面部的表情,想让自己一切看起来都正常。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今日看起来精神奕奕,想来圣体越发安康了。”夏文恭恭敬敬,说的话语也是身为儿子应该说的话语。
老皇帝坐在书案之后,看着面前这个儿子,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眼神中带有一些慈祥。
“文儿,听闻头前你入宫来见了你母亲,却是没有来见朕,近来可是有事忙碌?”老皇帝话音极为温和,显然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夏文闻言,心中莫名一紧,口中却还是平常语气:“儿臣倒是没有什么忙碌的,只是春闱在即,近来京城里来了全国各地的才子俊彦,儿臣向来喜欢与这些文人才子交际,所以多番走动,总愿意去多认识几个各地的才俊,近来都忙这些事情,父皇恕罪。”
老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面色竟然露出了微笑:“文儿自小敏而好学,读书进学也比旁人用功,连朱卿都夸赞你学识不凡,颇有朕年轻时候的风范。与各地入京进考的学子交际是好事,但是不能光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也当多多了解各地风土民情,了解天下疾苦,文儿当牢记此语。”
老皇帝口中的朱卿,就是尚书省左仆射朱廷长,按照官职地位,已然是诸相公之首。
夏文一边点头一边作揖:“父皇教导的是,儿臣往后当少谈诗词歌赋,多谈各地民情疾苦,不枉父亲教导。”
老皇帝脸上有几分欣慰,但终究还是说起了正事,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文儿,你向来聪慧,朕问问你,你说这江山,是何人的江山?”
夏文被老皇帝问得心中一颤,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见得老皇帝面色严肃非常,又想得老皇帝问的话语内容,以为老皇帝在表露帝王的威仪,身形不自觉微微抖动了一下,口中连忙答道:“山河万里,黎民万万,这江山,自然是父皇的江山。”
夏文心虚,显然是夏文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是真正知情的。
老皇帝头微微点了一下,还伸手整理了一下面前杂乱的奏折,随后捋了一下衣袖,叹了一口气,方才再道:“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是我夏家十六代先祖传承下来的基业,后辈子孙守业有责,当时兢兢业业,死而后已。此乃先皇临终之际与朕语重心长说出的一番话语,朕也把这番话语一次一次说给你们众多兄弟去听。守护这份基业,何其辛苦,当兢兢业业,当如履薄冰,当死而后已,如此才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如此才不愧对先祖之姓氏,如此才能立于天地而无愧……”
老皇帝夏乾说得语重心长,说得温和慈祥,甚至也如普通老人那般有些唠唠叨叨,词语都重复去说。
夏文听得句句入耳,听得战战兢兢,身形躬下,口中连答:“儿臣紧记父皇教诲。”
老皇帝兴许是想与这个儿子来一番促膝长谈,来一番交心之语,只是这个儿子回答的话语太过中规中矩。
便听老皇帝夏乾又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那究勤源的院子里拿着一根荆棘枝条玩耍,不慎被荆棘上的木刺戳破了手掌,便到朕面前来哭闹。朕取过你手中的荆棘,慢慢把其中的刺用小刀刮尽,然后再给你玩,你却把那没有刺的荆棘直接扔在了地上,还气呼呼的寻你母亲去了,教朕好生气不过。”
夏文听得老皇帝夏乾忽然讲起了小时候的故事,心中自然不断去想老皇帝为何突然讲起了这个故事,也听得似懂非懂,当听得老皇帝说当时生气了,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当初年幼,不识得父皇好心,只觉得那荆棘没有刺了,也就跟别的树木枝条没有什么两样,所以觉得不好玩了,方才扔在了地上。实乃年幼无知,父皇恕罪。”
夏文解释着小时候生气的原因,孩童时候多好奇心,玩荆棘的枝条,便是觉得荆棘有刺,玩的就是荆棘上的刺,刺破手了去寻当初连太子都还不是的父亲哭闹,自然也是为了获取安慰。夏乾怕这木刺再一次伤到了自己儿子,就把木刺都刮掉了,孩童夏文,自然也就觉得是夏乾把他的玩具给毁了。
老皇帝夏乾说这一番话,岂能没有寓意?听得夏文还说那“父皇恕罪”的话语,夏乾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二十多年前的故事,夏乾现在怎么可能还会生气,哪里又需要什么“恕罪”?
父子二人回忆童年,夏文却还是这么谨小慎微,夏乾感受到了,心中却有些不舒服。
再听夏乾开口问道:“文儿,为父还如当初,你可还如年幼?”
老皇帝说的这个故事,寓意兴许已经很明显了,荆棘依旧还在夏文手中玩着,荆棘上的刺,老皇帝还是要拿刀刮干净,如此老皇帝才能放心把这荆棘给自己的儿子玩耍。
夏乾还如当初,如当初一样要刮掉那荆棘上的刺,夏文还是不是年幼那般不懂父亲的好心?
这个问题问得夏文有些犹豫,夏文太过在意许多事情,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太怕说出话语,怕说错了话语会给自己不好的结果。
夏文心中在想,是答自己还如年幼?父皇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成熟,没长进,过于幼稚?
是答自己不是年幼那般?父皇又会不会觉得自己失了初心,少了纯真,多了城府,多了心机?
夏文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犹犹豫豫。
老皇帝极为耐心,就这么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等着自己的儿子回答这句话语。
“儿臣早已不是年幼那般幼稚可笑,但是儿臣也还不忘初心,君子立身立命立德,儿臣苦读圣贤,只为追求先贤仁德之道,做一个顶天立地之君子。”夏文说出了心中最佳的答案,已然滴水不漏。
老皇帝想听的答案,显然不是这个滴水不漏的答案。老皇帝有些失望,失望自己的儿子竟然不能与他进行一番真正的交谈。失望这个儿子听不出自己的画外音,听不出自己故事里面的寓意。
老皇帝也有些着急,着急这个儿子怎么连这点聪慧都没有。所以心思一沉,有些直白了,口儿,你若为太子,你若为皇帝,这份基业,该如何去守?”
老皇帝兴许真的是有把这份基业交到夏文手中想法,否则老皇帝也不会说出那荆棘的故事,更不会直接说出“太子、皇帝”这样的话语。却是这老皇帝还有担忧,对这个儿子还要有一番教导,有更大的期望。否则老皇帝如何能放心?
夏文听得“太子”与“皇帝”两个词,心中止不住狂跳不已,这是夏文第一次在老皇帝口中听到“太子”这个词汇。
夏文有些慌了神,心中复杂而又慌乱。慌乱的是不知老皇帝为何为这个问题?是真心在考教?还是在试探什么事情?
夏文心虚在前,已然有了答案,答案就是自己的父亲在试探自己。
夏文似乎有些不敢作答了,直感觉脊背发凉,脑中都是昨天傍晚与李启明商议除掉徐杰的事情,脑中都是听人禀报夏业已死这个消息的场面。
“父皇,儿臣从未想过父皇所言之事,儿臣这么多年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交游之人,也从来都是名士才俊,感兴趣的事情都是诗词文章,儿臣万万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又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又是一个谨小慎微的答案。
老皇帝有些怒了,手掌猛的一拍桌案,开口呵斥:“你苦读圣贤书,你往来无白丁,你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你身边有人替你做那非分之事,有人帮你杀人,有人帮你害人。你觉得这般的事情,有没有你的责任?有没有你的过失?有没有你应该要去做的事情?”
老皇帝已然把话说得极为直白。也如老皇帝话语所说,他是不相信自己这个儿子会动手杀兄弟的,也就是不认为夏业之死与夏文有任何的关系。
这种心态,也就是为人父母正常的心态。没有哪一个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好,即便自己的孩子做了错事,父母也只会认为是他人之错,是受了他人的影响,是他人不好。
所以老皇帝心没有丝毫的关系。但是夏文应该要自己知道自己该如何?
就如普通父母的孩子身边有了坏人,父母的处理方式就是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再跟那坏人玩耍了,要远离那坏人。道理是一样的。
这也是徐杰在昨天夜里为何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看法的原因,徐杰不愿多说,不愿在老皇帝面前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看法。若真要说,广阳王夏文在这件事中的角色,必然是老皇帝夏乾不能接受的。反而到头来是徐杰成了一个搬弄是非之人。
夏文听得老皇帝呵斥的话语,吓得身形一颤,连忙再躬身而下,口中急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儿臣身边之人,也都是圣贤之地,都是颇有才名之辈,儿臣向来择友谨慎,非君子不可交,儿臣之友万万不敢做那非分之事!父皇明鉴!”
夏文不是听不懂老皇帝呵斥之语,夏文却还是答出了心先想的是撇清自己的干系,再想的是向老皇帝证明自己是如何的正直,如何的君子。
“退下!”老皇帝似乎更怒了一些,怒的不是夏文这一番话语,怒的是这个儿子怎么这么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江山社稷,家国大事,夏家三百年基业,扯这么多正人君子,有何用?有个屁用?
夏文见得老皇帝如此发怒,哪里敢就这么走了,连忙再解释一句:“父皇,儿臣自小就学那圣贤之道,自小就知道君子慎独,这么多年来皆以为准绳,万万不敢有丝毫背道之心!”
帝王心术,夏乾在实践中学了多年,知道皇帝该有个什么样的心思。
讨好皇帝、顺利继承大统的方式,夏文也学了多年。有先生教育的,有圣贤书里看到的,有身边友人闲谈的。太子选仁选德,夏文深信不疑,夏文这么多年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在父皇面前保持一个君子的形象。要比夏翰更有君子风范,要比夏锐更有君子风范,要比所有的皇子有君子风范。
内心的龌龊,内心的城府,内心的心机。都要在老皇帝面前掩饰得一干二净。
今日这一番交谈,老皇帝兴许是有些无奈的,夏文还在说那些圣贤之道,老皇帝极为无奈,夏翰不成器,夏锐更不成器,甚至老皇帝都不愿意看到夏锐,唯有夏文入得老皇帝之眼,所以老皇帝病危之时,也只怕夏文召回了京城。
奈何夏文今天的表现,实在让老皇帝失望透顶。但是老皇帝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身为父亲的责任,开口又道:“你交友以才名论人,京城之远,此人乃是淮西大江郡的举子,今年也要进考。此人当交,更当学。好好与之学!当年徐文远之师欧阳正,与朕同心同德。往后你与徐文远,当也要同心同德。”
老皇帝夏乾眼中的徐杰,年纪轻轻,能谋大事,能谋人心。从帮助欧阳正回京,到谋那监察天下的事情,面面俱到,智计不凡。
夏乾并不知道徐杰与夏文之间的事情,此时说这一语,就是让夏文与徐杰交好,夏文若得徐杰辅助在旁,夏乾兴许也就能多一份心安了。
夏文却是闻言一愣,哪里料到老皇帝突然提起了徐杰,还叫他要与徐杰同心同德,心中只觉得复杂无比。甚至还有一些嫉妒之心。嫉妒的是自己在这里挨了一通批评,老皇帝却拿徐杰来夸了一通。
尽管心还是恭敬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夏乾起身,抬手挥了挥,微微摇头,往后而去。
留得那满身是汗的夏文,站在当场愣了许久,方才转身出了偏厅,急急忙忙去寻舅父李启明商议对策。夏文倒是知道今日自己惹得老皇帝夏乾不快了,唯有焦急,焦急如何挽回今日丢失的形象,挽回自己可能要失去的皇位。
大早,欧阳正派人来唤徐杰去见。欧阳正也知道了昨夜之事,皇子被刺杀,金殿卫半夜捉拿徐杰,这些消息欧阳正大早都知道了,担忧不已。
徐杰也连忙去见欧阳正,欧阳正今日也是难得拖延了自己到衙门里去上值的时间,在家中坐立不安等候徐杰到来。
好在徐杰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好在徐杰化险为夷了。
欧阳正皱着眉头,不断在书房内踱来踱去,脸上的担忧还有,口中说道:“李启明歹毒不减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既然要你的命。老夫就是再如当年那般被贬谪出京,老夫就是死,也要与他斗到底,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徐杰心中感动不已,却是连忙开口说道:“老师,切不可意气用事,事情当一步步来,陛下有动勋贵之心,我们也就不必着急,配合陛下行事就是。谋定而后动,如此才是稳妥之策。”
欧阳正转头看着徐杰,欣慰不已,欣慰自己这个弟子怎么这么理智,这么沉稳,这么优秀。越是欣慰,欧阳正便越是愤怒,口中只道:“我先去见谢中丞,再回衙门里。明日有早朝,当以牙还牙,教他几个心腹之人身披枷锁,入牢狱吃罪!”
欧阳正要去做的事情,就是与谢昉一起准备卷宗,准备材料,准备弹劾,准备朝堂之上辩论的话语,弹劾的就是李启明的亲信之人,如此当作报复。
欧阳正已然快步往门外而去,徐杰起身往外去送,送欧阳正上马车。
欧阳正上了马车急行而去,徐杰也准备起身回家。
却是欧阳文峰到得身后,埋怨道:“文远,你回京也有三四天了,缘何都不来寻我,到府上来也是来去匆匆,也不知你在忙些什么。”
自从徐杰进了欧阳府的门,欧阳文峰就等着徐杰。
正准备离开的徐杰,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上门来都把欧阳文峰给忘记了,解释道:“大前天见了陛下,前天准备来寻你的,却是那成锐有事耽搁了,昨天也在帮那成锐做事,今天倒是有暇。”
欧阳文峰倒也不是真在怪罪,反而眯眼笑了笑,说道:“文远,是家姐吩咐我到门口来等你的,哈哈……”
欧阳文峰满脸的调笑味道,徐杰倒是知道欧阳文峰笑的是什么,徐杰脸皮厚,便问:“文沁人呢?”
“姐姐在后院呢。”欧阳文峰答了一句,却是又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我还想出门去寻你的,奈何被父亲禁足了,春闱在即,非要我在家中好好备考,备来备去,也不过就是那四书五经,读了十几年了,读来读去,也不过就是那些话语,着实无趣。”
徐杰已然起身往后院而去,欧阳文峰跟在身后埋怨着。徐杰过得一会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文峰中举了?”
欧阳文峰又叹气:“我都要考春闱了,你还问我举之事……”
徐杰有些尴尬,这趟京城来得实在仓促,徐杰回大江考试,欧阳文峰户籍随着欧阳正到了京城,倒是可以在京城考试。
徐杰尴尬一笑:“今年我一起考个进士,往后就成朝中同僚了。”
欧阳文峰听到这句话,也笑了出来:“希望真的如文远所言,一同中个进士,如此我便自由了,再也不会被禁足在家不能出门,我那父亲啊,实在太过严苛了些,别人家的举人,哪个不是风流倜傥逍遥自在的,羡慕啊……最羡慕的就是你徐文远了。”
徐杰闻言笑了笑,只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欧阳正这么一个父亲,不知羡煞天下多少读书人,吃喝不愁,家学渊博。却不知有多少学子,连买本书都要勤俭节约,这欧阳府内,藏书上万。其中区别实在太大。
许多寒门子弟,除了读四书五经,都在想方设法多看一些其他书籍。读书的多少,就是见识的高低。许多寒门子弟,四书五经之外,连上下几千年的史书都没有机会通读一遍,更不谈其他杂书了。
考起试来,那些策论,不知难到了多少人,甚至有人连历朝历代的兵制到底是什么样的都说不清楚,哪里还能答得好题目?有时候文人迂腐,也并非是文人自己愿意迂腐,就是信息获取的渠道有限,就是没有那么多书籍供他去参考,去借鉴,去见识。
在连书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家学渊博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家学渊博,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通读多少书籍,家中长辈都会去说那上下几千年,耳濡目染之下,已然超越了许多人见识。
求知若渴,是许多底层文人真正的写照。能引经据典的人,会被别的文人羡慕景仰,这就是原因所在。
欧阳文沁在后院花园的小亭之中,身边正是春暖花开,草木茂盛,见得徐杰进来,倒是也不避讳,这位大家闺秀,还真有些与众不同。
徐杰上前见礼,欧阳文沁微微一福。欧阳文峰抬手请坐,又喊人上茶上点心。
欧阳文沁身穿女装的时候,徐杰总是有些拘谨。
欧阳文沁却并不拘谨,先开口说道:“徐文远,去年元夕一约,你却爽约了,可还记得此事?”
徐杰自然是不记得了,但是欧阳文沁提醒了,徐杰倒是记起来了,连忙开口说道:“自是记得的,只是老师忽然升迁入京了,当真怪不得我爽约,待得春闱结束之后,当好好出门游玩一番,到得后再把这爽了的约补回来就是。”
欧阳文沁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满意,开口又道:“春闱之事,你可有把握?”
徐杰摇了摇头:“听天由命了。”
欧阳文沁闻言已然面露担忧之色,却还来安慰徐杰:“文远,你也不必多想太多,考得上自是欢喜,考不上也无妨的,你还年轻,来年再考就是,三年后你也不过及冠之年,这京城里多的是那些考了几次都考不远你才智不凡,不知胜过多少人,必然是有金榜题名之日的。”
徐杰闻言笑了笑:“文沁不必担心,听天由命也并非是没有把握,把握多少是有一些的,在用功努力备考,兴许就真的能在东华门外唱名了。”
徐杰对于这个进士,还是有一些追求的。不为其他,就为家中老奶奶那句“死也瞑目了”。
欧阳文沁闻言微微一笑,明眸皓齿,酒窝两侧,还轻轻抬起衣袖遮了一下脸面,大家闺秀终归也有许多规矩,笑不漏齿,笑出了牙齿便需要遮一下。
欧阳文沁是打心底里听到徐杰比较自信的话语而开心。
徐杰看着这般的欧阳文沁,似乎心中也动了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便听欧阳文峰皱眉说道:“唉……我就不如文远这般有底气,要说名落深山了,不知父亲还要如何惩治我,兴许三年不得出门了。到时候文远可要多来府中寻我。”
徐杰点头算是应答,口沁生得女儿身,若是生个男儿身,考个进士当不在话下。”
徐杰也是说说笑话,不想欧阳文沁却一本正经说道:“那文远觉得我是女儿身好呢,还是男儿身好?”
徐杰便是又笑道:“你还是穿男装的时候让我舒坦自在一些,少了那些礼节,少了那些避讳,说起话来都自在多了。你一穿上女儿装,我就束手束脚,说句话都要思前想后的,生怕唐突了。”
徐杰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只当谈笑。欧阳文沁兴许不是想要这么一个回答。
一旁的欧阳文峰还跟着起哄:“文远说得有理,姐姐穿了男儿衣服,我都自在多了,穿个女人衣服,倒成了我母亲了。”
欧阳文沁听得“母亲”二字,陡然多愁善感起来,姐弟二人的生母,去世并不久,不到三年时间。追思之心,还并未减退,女儿心思最是敏感,不比欧阳文峰这般大大咧咧。
时代有别,即便是富贵人家,活不过四十岁的也多的是,小病小痛,甚至一个感冒发烧,也能要人的命。
欧阳文沁已然落泪,欧阳文峰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语,连忙去安慰。徐杰却想起了乡下的老奶奶。
晚间,徐杰到家之后,立马就在写书信,写往杭州,也写往大江。
那个卫十五,尽管有金殿卫的人在追杀,徐杰也放不过他。这江南血刀堂也当追杀于他。
徐杰仔细写下卫十五的身材样貌特征,甚至还画了一幅比较蹩脚的头像。主要还是详细说明了卫十五用刀的方式,招式的特点,这才是最好辨认的特征。带刀之人,样貌身材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再多盘多问,甚至直接动手试探,人海茫茫,兴许真就寻到了。
天下之大,这卫十五往哪里逃都有可能。徐杰心中所想,分析几番,更觉得这卫十五有可能让南逃去。
往北都是边镇,李启明岂会收留卫十五,李启明撇清干系都来不及,岂会惹祸上身,甚至李启明十有也在派人暗中追杀卫十五,事情失败了,唯有死人才能让人安心。
金殿卫出身的卫十五,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边镇去不得。往东是海,也躲不远,往西北也是边镇,危险也大。
卫十五最后可能的,就是往南去,或者往西南去。西南入蜀可躲,往南过江南去那两广之地,或者更南的地方,也能躲。
分析了这么多的徐杰,书信也就快速发了出去,徐康徐泰兄弟两人,一人一匹快马,一个去杭州,一个去大江。
卫十五,显然不敢在官道上招摇过市,金殿卫的快马轮换,必然走的是官道。卫十五只敢翻山越岭,到小村小镇弄些吃食补给。
所以卫十五若真往南区,这两封信必然比他速度要快得多。
夏锐,见识了昨天那一番惊险,心中更有恐惧,夏业就这么死了,夏锐岂能不怕还有昨夜那厮杀,高手几十人,夏锐也猜得到幕后主使,不免让夏锐越发觉得幕后之人手段通天。
所以夜里,夏锐唱歌也越发卖力,喝酒也不敢再假装喝醉,当真喝得酩酊大醉,演戏演得认真无比。
徐杰还在坐在台阶之上,脑中想了许多事。皇帝想要一柄刀,徐杰此时也想要一柄刀。没有那柄刀,徐杰在这京城里,也开始有了一些惶恐。
甚至徐杰就这么开始打坐搬运起了内力,徐杰以往对于先天境界,抱有一份随缘的心态,此时也开始有些着急了,当勤奋起来。
徐杰打坐不久,种师道到了徐杰身边,也就这么坐在了徐杰身边。种师道练功显然比徐杰勤奋,种师道也当真想试试能不能与徐杰互相印证出点什么,与徐杰同行这么几个月,收获倒是不小,但是立突破先天,还有距离。若是实在不成,种师道也该再入江湖了,入江湖去挑战天下所有用刀的高手。
府邸之外,一处小楼内,还是有一人睁着眼睛看着徐杰的院落,乃是卫六。金殿卫的差事,也并不那么轻松。
明月亮,春意暖。
春闱就在眼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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