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酒肆。
裴旻、张旭、贺知章、李琎、李适之、苏晋、焦遂七大酒鬼聚在了一处。
封禅事了,裴旻已经决定动身返回凉州了。
在此之前,裴旻向张旭发起了邀请,请他入凉任职。
张旭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的脾性真并不适合做官。
真要安排他什么事情,指不定一个不留神喝高了,万事皆休。
不过人到了一定的年岁,终究是要有个家的。
张旭用了二十五年,走边了大半天下。现在年近半百,想安定下来,裴旻自然要为自己这个老哥哥谋出路。
职位什么早想好了,华夏国会图书馆第一任馆主。
能够取这名字,裴旻自然是打算将凉州图书馆建造成大唐乃至于世界最大的图书馆,以弘扬华夏文化,吸引周边异族学子来大唐学习,吸纳他族人才,让华夏文化传播天下。
张旭的文采名气,足以担任馆主职位。
尽管他自身好酒酗酒,可对待学问这一方面,张旭是一丝不苟的。
而且李隆基这边也答应了裴旻,让长安这边的昭文馆、丽正修书院予以配合,负责人正是礼部侍郎贺知章。
人熟好办事,这是古来不变的道理。
不论是于公于私,张旭都是最佳的选择。
张旭也在考虑在哪里落脚,以他的天下第一书法家的名号不愁没有下家。
但是张旭不想给束缚住手脚,一直没有决定。
裴旻的提议正中张旭下怀。
图书馆馆主一听就是闲职,修书看书写字本就是张旭的乐趣所在。
可以说这个华夏国会图书馆第一任馆主就是为了他张旭特别准备的。
裴旻如此周到,张旭自然也应诺下来。
这即将离开长安,几大酒鬼也就约着一起聚一聚,以作道别。
看着一个个胡吃海喝的酒鬼,裴旻不免这到了自己的徒弟李白,摸着下巴心道:“要是太白在此,可就筹齐八个人了,不知还有一人在哪?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将他挤掉了?”
“上菜喽!几位客官,小店最拿手的古楼子,普天之下,只此一家,诸位客官慢慢品尝……”
店小二热情激荡的声音在包间里回荡,端着巨大的菜盘,将一张张猪头大小的大型面饼分别放在了众人的餐桌前。
这类饼制面食,大多传于西域,又称之为胡饼。
胡饼的传入,在汉朝的时候,已经有记载了。
汉灵帝好胡饼人尽皆知,《晋书》也有王羲之独坦腹东床,啮胡饼,神色自若的记载。
到了唐朝,啮胡饼更是成了一种最时髦的享受。
裴旻来到唐朝十年,也吃过不少面饼,但是这么大的面饼还是第一次见。
好奇的伸手点了点,面饼松软,有些弹性。
一旁的李琎见状,笑道:“裴公还未尝过这古楼子吧,是这家店的招牌菜。由致仕的御厨古老根据胡饼自发研究出来的。放眼天下也只此一家,值得一尝。”
这个李琎是宁王李宪的长子,睿宗皇帝李旦的嫡孙。
李琎继承了李家的优良传统,长得非常的俊美,简直就是王维第二。
王维的模样是妙年洁白,风姿都美,而李琎则是“姿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必神仙谪坠也”
这个评价是李隆基给的,当然有些夸张。
毕竟在裴旻眼中,他的小秘王维才是最漂亮的,李琎要逊色一筹。
便是如此,却也是罕见的奶油小生了。
因为李琎的漂亮外表,李隆基还非常热心的给自己的这个大侄儿取了一个小名“花奴”。
裴旻很好奇李琎的心理阴影面积。
不管怎么说,李隆基对于自己这个大侄儿很是钟爱。
继承了父亲李宪音乐细胞的李琎,没有往笛子方面发展,任是让李隆基强抢了过去,当起了师傅,传授他羯鼓之法,羯鼓深得李隆基真传。
李琎为人也是好酒,是张旭在裴旻、贺知章封禅时,与长安结识的。
裴旻跟宁王的关系日渐亲密,也影响到了他与李琎的交情,关系一日千里。
“那我尝尝!”
裴旻说着,抓起老大的胡饼,一口咬了下去,登时间嘴里满是花椒、豆豉的香味,还有一种滑腻的肉香,薄薄的面饼下面馅料十足,味道鲜美辛辣,越嚼越香,口齿不住生津,咽下腹中,强忍着吃第二口的冲动,道:“这是羊肉?不可能吧!”
李琎笑道:“确实是羊肉,货真价实的羊肉。”
裴旻忍不住又咬了一口,确定了是羊肉的香酥,笑道:“果然是美味!”
他忍不住大快朵顾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肉以牛羊猪为主,鸡鸭鹅是家禽,禽类在古代不算肉的。
其中牛肉最贵,羊次之,猪肉最为廉价。
贵胄一般以羊肉为主,但是羊肉有一大弊端就是有一股令人讨厌的羊膻怪味。
如何将羊膻怪味去掉,是做好羊肉的关键。
去羊肉味道的办法有很多种,不外乎以调料蒸透、烤熟、煮烂。
而他们吃的这“古楼子”里的羊肉却只有五六分熟,就如牛排一样,非常有嚼劲。
五六分熟的羊肉,没有半点羊膻味,让吃了多年羊肉的裴旻有些怀疑自己味觉,颠覆了他的理念。
不过裴旻不是厨师,也从不下厨,不理会做法,也没有细问。
酒也顾不得喝了,津津有味的吃着。
只有他人劝酒的时候,才会适当的喝个几杯。
直到将“古楼子”消灭干净,裴旻才摸了摸肚子道:“太好吃了,这回到凉州,品尝不到,实在遗憾。”
李琎接话道:“这有何难,现在气候尤凉,肉食不易坏。每隔旬日,在下令人以八百里加急将这‘古楼子’送往凉州,到时裴公只需稍稍加热,即能尝到美味。不过待天气转暖,这招便不适用了。”
裴旻笑着摇头,心想,真是这样,岂不是成了杨玉环了,顿了顿道:“这个不急,我等会让人准备一些,送往凉州,让我母亲、夫人孩子尝一尝,他们真要喜欢再说。”
吃好喝好,裴旻先一步告辞离去了。
临行前,让酒肆的小二给他备上了一份“古楼子”,赶往了梨园。
裴旻担心“古楼子”凉了,先将谢阿蛮叫来。
“乐营将!”谢阿蛮笑盈盈的行礼,赤着脚丫子,小脚儿白嫩白嫩的,很是显眼。
凌波舞主要的意境就是凌波龙女在水上起舞,一双美足最是重要,除了拥有清秀甜美的容貌,可怕的凶器,谢阿蛮最美的地方就是那双小脚儿了。
裴旻收回了目光,指着不远处的席子道:“坐!”
谢阿蛮轻快的在一旁坐下,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乐营将是跟陛下封禅去了啊,泰山好玩嘛,听说泰山是天下第一山,景色可美了,长什么样子的,跟终南山有什么不一样……”
裴旻也不应答,直接将竹篓递给了她,笑道:“这是给你的,味道很不错,只是应该有些凉了,最好热一热。”
谢阿蛮一听是吃的,眼睛泛着光,迫不及待的接过,抓着大饼就一口咬了下去。
她一个小姑娘,也没有“食不言”的忌讳,边吃边含糊不清的道:“没事,我胃口大,饿的快,经常吃冷的,习惯了……”
裴旻看了一眼谢阿蛮的那水蛇腰,忍不住未别的女孩叫屈。
想必这个谢阿蛮就是传说中怎么吃也吃不胖那一类型的人。
还没等裴旻开口,谢阿蛮已经闷着嘴巴,叫呼了一声道:“唔,好吃,这是什么饼,味道太好了……”
她吃的更急更快了。
裴旻苦笑着,劝说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谢阿蛮哪里停得下来,将大饼吃个干干净净,才意犹未尽的打了一个饱嗝,道:“吃饱了,好舒服,这饼味道太好了,乐营将明天也给阿蛮带上一份怎么样?阿蛮会感激您一辈子的……”说着,楚楚可怜的看着裴旻。
裴旻笑道:“你的感激还真廉价!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就要回凉州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来,今天是特地来告别的。”
“啊!”谢阿蛮一脸的惊讶,外带几分不舍,低着脑袋道:“这样啊!”
裴旻道:“你要是觉得好吃,回头我让副营将每个曜日都给你去买。”
“哦!”谢阿蛮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心底有着些许不舍。
她自小给卖到梨园,身旁清一色都是女的,唯一一个男的乐营将,还有着特殊的癖好。
所接触的人,几乎都是女性。
乐部那边却有不少的男子,但舞部与乐部管理的方式不一样。唯有在训练的时候,才会合在一起,私下里并无接触的可能。
因故谢阿蛮在梨园有些寂寞有些无聊,裴旻的出现让谢阿蛮平静的生活里起了波澜。
裴旻如救世主一样,帮她教训了讨厌的副营将张野狐,还准许她的家人每月与他相会相聚,时不时的还带些好吃的给她,陪她玩耍说话。
这一切的变故是谢阿蛮在梨园五年从未感受过的,听裴旻要走,心底难受极了,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一些酸酸的。
裴旻见小丫头有些多愁善感,笑道:“可别哭鼻子啊!有机会肯定还会来长安的,又不是说再也不见了。我可是乐营将,想躲都躲不了。下次我从凉州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西域的小吃,保证你没吃过。”
谢阿蛮倔强道:“我才不会哭鼻子了……”她委屈巴巴的说道:“可说好了啊,早些回来,可别骗我。还有记得要带多谢好吃的,要是忘记了,我可就真哭了!”
“一定一定!”裴旻笑嘻嘻的举手投降。
面对生活的压力,无处不在的勾心斗角。
在梨园这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逗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加让人放松愉悦了。
陪谢阿蛮说了会儿话,裴旻又叫来张野狐问了一些梨园的事情,又做了一些交待,离开了梨园。
长安皇城武德殿!
李隆基正在兢兢业业的处理着政务,看着一份来至于突骑施使者的上疏,笑道:“又一个想要娶公主的?高将军,这个忠顺可汗苏禄份量不轻,突骑施作用二十数万游骑,不可小觑。此人对我大唐也是恭顺,近年来朝贡不绝,于情于理也得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却不知还有谁家的丫鬟儿女合适?”
和亲是中原王朝统治者与周边少数民族或者各少数民族首领之间出于各种各样和目的而达成的一种政治联姻。作为历朝民族总政策的一个组成部分和一种民族关系的表现形态,除了明朝,每个朝代皆有类似的情况。
不同的时间,和亲的情况也不一样。
最疲软的武周朝,武则天以藩王入赘,是奇耻大辱。
但现在大唐地位实力超然,和亲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大唐的手上。
和亲的公主也不是公主,去年五月份,契丹王郁干向大唐求婚,李隆基就安排了自己姑姑府上的一个丫头,给了一个公主的名分,将她嫁过去了。
用一个丫头,换取边疆的安定,以及连年进贡的贡品。
这笔账在李隆基眼中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
现在突骑施又来求婚,李隆基在想着给那个丫鬟合适。
高力士想了想道:“陛下以为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如何?”
李隆基眼睛一亮,阿史那怀道是西突厥的十姓可汗,归顺大唐多年了。
以异族公主嫁异族可汗,比找一个丫头更加合适。
毕竟突骑施不是弱小契丹。
李隆基将奏章放到一旁:“还是将军想的周到,你等会替朕拟旨,封阿史那怀道的女儿为交河公主,命他嫁与突骑施可汗苏禄。”顿了一顿,又道:“朕记得阿史那怀道给安置于陇右,静远就要返回凉州了。就让他顺道将圣旨带给阿史那怀道吧,顺便让他派人护送交河公主去跟苏禄成婚。也不要弄得太隆重,随随便便安排人去就是了。毕竟不是真的公主,量突骑施也不敢说些什么。”
弱国无外交,是古来不变的道理。
现在李隆基就有这个底气。
说着,李隆基长长一叹道:“静远就要回凉州了,朕心中很是不舍!唉!只可惜,无人能代替他,不然真想将他留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