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伦汀站在小巷中间,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已在狂怒的边缘!
“大人!我真的尽力了啊……”驾车的手下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带着哭腔解释道。
“滚!”范伦汀将两把如树枝般弯曲狭长的刀刃收回袖筒,头也不回的怒吼一声。“是!”手下如蒙大赦!他顾不得小腿折断,一拐一瘸的从巷子口跑了出去……生怕再晚离开一秒钟就要被范伦汀撕成碎片!
范伦汀眼神复杂的看着被淋成血人的沈言,双手握紧又松开刀柄。反复几次之后,才带着满腔怒气径自离开。将沈言留在了原地。他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杀人如麻,心硬如铁,为何会对一个几度冒犯自己的老混蛋三翻四次的手软……直到想起那句话“他居然不找别人,专门寻我一个人的麻烦。”时,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很简单,老头儿在求死而已!
那个小厮看不出来,但这个老头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显然能看出来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一身的杀气!所以他一再的招惹自己,其实是所求的不过是让自己赐他一死。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范伦汀一辈子不曾做过好事,偶尔行善送老混蛋归西,也就是顺手一刀的事儿……
范伦汀将门锁死,取出酒壶一连喝了几杯,才双手微微颤抖的将酒壶搁在桌上,脸色阴郁的倒坐进靠椅。
脾气古怪、罪人无数、晚景凄凉、众叛亲离……范伦汀苦笑,这不就是……我自己吗?!
这才是他一再手软的缘故其实在潜意识中,他早就意识到了,那个张嘴就得罪人,像个刺猬般活着、其实却在等死的老头儿,性格上和他一模一样!如果自己就这么发展下去,未来很可能就和那个老头儿一模一样……不,可能还不如,能活着就不错了。
巴里王曾救过范伦汀的命,从此范伦汀成了巴里王的一把最脏的刀,他只忠于巴里王,为他杀人无数!以至于几位王子争位,却没一个来拉拢他的。不止是因为他是个只效忠巴里王的“孤臣”,还因为无论哪个王子上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只有杀了他这个刽子手,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如果说王国里有谁对巴里王的寿命最在意……不是几位王子,也不是巴里王的妻子,而是范伦汀。只有巴里王活着,他才能活着,而且活的滋润。巴里王如果驾崩,他不死也得逃到荒山野岭去避世隐居……与这些年得罪过的人相比,区区16级职业者真的不算什么,那些人恨不能生吃了他。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巴里王才毫不怀疑的将自己的安全,全交给范伦汀负责。说不定范伦汀这种处境,便是他刻意造成的……这样他才能尽情去花天酒地而不用担心身体垮掉,因为有个人比他自己还关心他的身体。
就比如巴里王的职业等级,好东西吃了无数,每年由狩魔军团护送着去杀几只恶魔。即使如此,他也卡在12级十几年,就是凝聚不成真名!范伦汀比他还着急,总是东奔西走的帮他想办法,辅助凝聚真名的好东西不知买了多少……如果用在军团身上,可能一整个军团都晋级了!
巴里亚希伯恩,这个史上最废的废柴,却仍然卡在12级……
范伦汀有时觉得自己就是那头停不下来的驴子。
问题在于,就算巴里王凝聚力真名,他就从此无忧了吗?怎么可能。巴里王是多了三十年寿命,可他也快九十岁了,身为物理职业者的下滑期很快就要到来。如果他将来实力滑坡,下场会怎样?范伦汀根本不敢想。就算巴里王念一点旧情,保下他的性命,然后呢?
范伦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墙壁,仿佛目光能穿透墙壁看到对面的……自己。
那时自己的下场,也会变得和隔壁一模一样罢。
隔壁的老混蛋醒了,开始中气十足的骂人那个老混蛋,刚才就是在装晕!
范伦汀孤零零的坐在黑暗中,又一杯杯酒的喝了起来,仿佛困在笼中的野兽。
第二天,老混蛋似乎被昨天的那一幕吓坏了,或许被吓得连死都不敢,没再来堵他的门。
但他们没想到范伦汀居然主动找上门去,冷着脸问了一句。“要我帮你吗?”
“帮什么?”糟老头子同样硬邦邦的回问。
“帮你惩罚你儿子,抢回爵位,你受的那些罪,我可以帮你全都报复回去!”范伦汀直接说道。
糟老头子的脸色果然变了,他先是露出狰狞的恨意,显然对不孝子心中恨极!可没过多久,神色便转成了犹豫、然后是后悔、无奈、惆怅,最后只剩浓浓的伤感……
沈言扭过头去,随意啐了一口。“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头子自己过得不知道有多好!也没谁赶我,我是嫌他们烦,才自己来王都享受清净……关你屁事!”他哆嗦着推动轮椅转头,嘴里大喊着,“小马!小马!死到哪儿去啦!老爷要上厕所!”
范伦汀看着沈言佝偻的背影,看着那犹如实质的悲怆简直感同身受,险些眼泪都要流下来。
别人可以不仁,但你却不能不义……
那天之后,两家又恢复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只是谁也不懂,范伦汀回来这里住下的次数越发的多了起来。
而且每次都是自斟自饮,他静静的听这隔壁的动静,一坐就是很晚。范伦汀也曾想过,这一切是不是敌人的刻意安排,那样就太可怕了!然而无论他如何寻找,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倒是抓出不少在王都搞事情的积极分子。
最主要的是,如果隔壁老头的目标是自己,在自己表达出善意后应该靠过来才是就算假装矜持几天,也不该太久才对。然而他这些天观察却发现,那个糟老头子真的不敢来找他了!甚至每天都要等到他离开才敢出门……
看来自己想多了,这是一条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老狗,夹着尾巴苟活而已。
他听见隔壁老头嘟囔着说,“小马,明儿去买些碳罢。入秋老爷的身子骨熬不住啦,给老爷生几个火盆,老爷好冷啊……”
范伦汀再喝一杯,酒入愁肠,冰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