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于用阻止的眼神看向岁徨:“族长,这绝非揽芷的本意啊。”
岁徨会意,对风倚鸾说:“修炼没有太多捷径可走,即便有人能给你传功,能让你在短时间飞速提升境界,但这样提升的境界根基不稳,若只想升仙的话,倒还能勉强糊弄,但若要与一众上仙对抗就不行了啊。”
风倚鸾明白岁徨爷爷说得是实话,强大的战力当然倚靠于真正的实力、根基必须扎实。
自己目前还太弱小……可是……若要让自己独存,置亲生爹娘于不顾,不见不闻,还要让自己自由快乐的活着,这怎么可能?
她说:“非于前辈,您若不想让我参与此事,就根本不该告诉我,倘若我不知道爹娘的下落也罢,那样我或许还能没心没肺地傻乐着活着;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放得下,更别提什么自由独活了,我心中必然一刻也不得安宁,又怎么可能快乐?”
非于为难道:“话虽如此,于情而言亦是如此,但是……”
“前辈!生灵存活于世,之所以异于砂石,只是因为有情。这世间没有人真的愿意去以身犯险,但若明知道至亲之人身陷于困境,却不尽全力去拼一回的话,那么此后活着的每一天都必定是煎熬,心中必然不得安宁啊!娘亲若能以她一人之力救回长季和太息,这自不必说,但若一去不回呢?我又怎么可能假装快乐的独活?若几人能并肩而战,还能多争得几分胜算,对不对?”
非于和岁徨都看着风倚鸾,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大约十几息的工夫之后,非于缓缓开口道:“如此,我会将你的想法转告与你娘亲,或者……”非于又摇头改了主意:“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为好,就让她先安心闭关吧,待她修炼有成之后,你当面去与她说。”
看得出非于感到很为难,他既不能替揽芷做决断,也不能替风倚鸾做决断。
岁徨随后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劝鸾儿了,无论待鸾儿的娘亲出关之后究竟会怎样,总之无论何时让自己强大都不是坏事,鸾儿若有需要爷爷帮忙的地方,就尽管提出来,爷爷会尽量帮你想办法的。”
风倚鸾对着岁徨深施一礼:“多谢爷爷。”
岁徨又接着对非于说:“还请转告揽芷仙子,日后待她出关时,若要攻上仙界,去救太息和长季,也算老龟一个,老龟也能出一份力。”
非于愣了一下,显然没能反应过来:“族长,您这是为何?”
岁徨用略带沧桑却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鱼龙太息的事情,便是我水族的事情,听到者皆有份,老龟义不容辞。再说我与鸾公主本就已经有交情,此事自不必说。”
非于忙说:“族长,这并非我今日来此的本意啊!”
岁徨缓缓摇头,笑中带着几分无奈:“你有所不知,老龟我对皇族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龟族与皇族之间的纠葛与积怨长久,只是为了族龟能有生存的地方,才一直隐忍着。皇族和王朝的那些作派,时常令我龟族心中动火,而他们竟然又只因为面子虚荣,便强行抓走了鱼龙太息,老龟怎么坐视不助?!”
风倚鸾第一次见到一向和善可亲的岁徨族长呈现出了威怒之态。
非于轻声问:“岁徨族长,贵洞龟族与皇族之间的积怨……这又是从何说起呢?众多水族都以为你们与王朝是共生互利的关系啊。”
岁徨苦笑道:“你们只知表面,不知内里呐。”他对非于简略地诉说起了龟族与皇族的旧事:“我族自上古时起,便一直居住在这里,此处原本不叫潜修海,而是以我族之名命名,叫洞龟海。此处水域中原本灵气充裕,然而,在一万三千年前,大陆上有人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面上,种下了那棵后来一直生长到通天彻地的大桐树。
“桐树在生长过程中,不断吸走此处的灵气,使这里的灵力衰减……此后,在八千年多前时,有一只‘石鳞方头海鳄’在渡海劫的时候受伤,冲撞到我族的领地内,引来海水倒灌,使原本就渐渐衰竭的灵脉更受到了严重损毁。
“当然,石鳞方头海鳄之灾与王朝无关,但在其后,又过了大约一百年,也就是在八千年前,王朝将都城搬迁到了桐树山下,开始大兴土木,建筑新的皇城;同时,他们又看中了我族上方的地面,以帮助我族修复领地稳固灵脉为交换,要在上面强行修筑辟雍,再后来,王朝又不断提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条件,其中包括修造时间之沉渊,供太学使用……”
非于第一次听说这些详情:“呃,原来竟是这样的……”
岁徨叹道:“人类若不在北边种下桐树,我族这里的灵脉也不至于会遭到损耗;我族领地内的灵力若足够充裕,那么即便遭受海灾海劫,以我全族之力,也能很快修复完好;若不是在遭灾不久后,王朝就非要在我族头顶上修建什么辟雍太学,我族以自己之力,也总能找到支撑下去的办法……办法总会有的,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对不对?”
非于点头道:“没错,若没有王朝的介入和干扰,龟族本可以生活得很好,而如今却要与其牵扯不断,想来族长您一定为此非常烦恼啊。”
岁徨说:“何止烦恼,王朝的人时时刻刻都想占我族的便宜,我族让一分,他们便进一寸。和王朝接触,让我族学会了人类的勾心斗角、相互牵制,任何事情都要先谈条件,如此心累,根本不符合我族原本淡泊安然的天性呐。”
非于和风倚鸾一齐同情地点着头。
岁徨继续说:“此外,龟族虽然天命寿长,但也终有寿尽的时候,老龟我之所以一直不愿升仙,心中的顾虑其实和太息是一样的,引一句人类的圣人之言,便是‘宁生而曳尾于涂中’,不愿被皇族供奉于庙堂之上而不得自由。升仙与自由相比,当然是自由更大,这一点,我自认为自己是与太息心念相通、心有共鸣的。”
非于默然点头,表示赞同。
岁徨说:“所以你该知道,我族对王朝早已是积怨已久了,老龟心中早就看不惯那些皇族的作派;而你今日所说之事又关乎到鱼龙太息;这一边是老龟的同类,另一边是老龟厌弃的皇族,非于你说,我理应站在哪一边,理应义不容辞的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