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卿摇头:“早就想与你痛快淋漓地比试一场,看看是我的浑天罡气厉害,还是慕白兄的旷世绝学更胜一筹?”
褚慕白抿抿唇,两人再见,却是兵戎相见,攸关生死,这令他并不舒服。
“我会全力以赴,相信邵相也不会手下留(情qíng)。”
邵子卿冲着他一拱手,千言万语全都在不言不语之中淋漓尽致。
“出手吧!我为主,邵相为客,更何况你手无寸铁,先请!”
邵子卿将浑天罡气全部蕴藏于掌心之中:“慕白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磊落。”
话音一落,一股浑厚的浑天罡气已经向着褚慕白的方向铺天盖地一般直((逼逼)逼)而近。
围拢了看(热rè)闹的众人不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只是后退数丈,避开两人澎湃的杀气,在面前空出一个场地来。
褚慕白战场之上擅于使用长枪,今(日rì)短兵相接,高手对敌,却是精心挑选了一柄沉甸甸的玄铁长剑。
他知道浑天罡气的厉害,不敢硬接,一抖长剑,一声清越龙吟,挽起剑风,势如破竹,击破了罡气的外在屏障。
邵子卿的浑天罡气立即将他的长剑包裹住,力重千钧,就要空手夺剑。
整个剑柄变得(热rè)烫,犹如赤红的烙铁一般,长剑差点就脱手而出。褚慕白心中大吃一惊,这才真正尝到了浑天罡气的厉害。慌忙力沉长剑,长虹贯(日rì),以凌厉的剑风((荡荡)荡)开如影随形的浑天罡气。两股内力交缠在一起,拔地而起,腾起数丈高的旋风。
“走!”
褚慕白唯恐伤了无辜,一声呵斥,与邵子卿二人飞(身shēn)而起,立于那内力聚集的旋风之上。
城门处看(热rè)闹的众人只觉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就连眼前的景物都看不清楚。听头顶之上呵斥连连,“砰砰”连声,高手过招,一片眼花缭乱,耀目光影,惊心动魄。
分不清谁是邵子卿,谁是褚慕白。两人交缠的(身shēn)形就像飞速旋转的陀螺一般。
更遑论是辨出胜负,谁占上风?
这一仗,自晨光微曦,朝阳初升,一直打斗到(日rì)上中天,骄阳高悬。
两人闪跃腾挪,在半空之中,城墙之上,打杀得难分难解。
这一仗,惊天动地,以至于在后来的几十年里,都成为这些看客津津乐道,炫耀的谈资。
他们夸张地谈起两人对阵之时那凌厉的剑风,扫过众人的脸,犹如刀割火炙。城墙上坚固无比的青砖被削落下来,在半空中就化作齑粉,随风而逝,无影无踪了。
后来,烟尘滚滚,马蹄声疾,滚雷一般的闷响声里,烟沙湮灭,露出千军万马的行踪来。
一(身shēn)着澹白衣衫的女子,自远处策马奔腾而至。那一袭澹白如烟的衣衫随着边关的凉风扬起,在颠簸的马背上,飘飘忽忽,就像是一片来自于边关的云。
明明,没有朱环翠绕的富贵((逼逼)逼)人,没有英姿飒爽的女将杀气,甚至于,她一马当先,都没有众星捧月的尊贵,但是,偏偏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从惊涛骇浪一般汹涌澎湃的打杀中转移到她的(身shēn)上,甚至于久久都未转移,一直目送着她策马扬鞭,疾驰到城门前,勒缰停伫,长吁一口气。
(身shēn)后烟沙弥漫,千军万马停顿在她(身shēn)后不远处,只有一骑枣红马越过那道水平线,行至她的(身shēn)后,对着她微微嗔怪:“跑得这样急做什么,早就说过,你哥哥绝对不会输给邵子卿的。”
女子微微喘息,鼻尖上挂着晶莹的汗珠:“高手过招,须臾之间,便是生死,怎么可能不着急?”
他(身shēn)后的男子一袭紫色锦袍,完美勾勒出宽展伟岸的(身shēn)形,浓眉舒展或者微蹙时,眸中的凛冽或傲然气势皆惊心动魄。
他缓缓抬起手,然后重重地放下,力道犹如千钧。
(身shēn)后的骑兵井然有序地散开,将全神贯注比试中的两人团团包围起来,一片肃然喊杀声,震憾天际。
女子抬眼,看着半空之中比斗正酣的褚慕白与邵子卿,终于扬声开口:“邵相,收手吧!”
短短几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场中的比斗慢慢和缓下来,两人逐渐收了力道,最后收手退出圈外。
邵子卿扭(身shēn)面对她,黑红的脸膛遮掩不住他眸中的清明与璀璨。
他缓缓一笑,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就像是在与女子互诉别后之(情qíng):“你来了?”
女子点点头:“我觉得,普天之下,可能没有人能请得回邵相,所以,我亲自来了。”
邵子卿的目光缓缓地从陌孤寒的脸上扫过去,苦笑一声:“能劳动皇上御驾亲征,邵某好大的面子,简直受宠若惊。”
围观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难怪看紫衣男子一(身shēn)鄙睨万物的凌人傲气,原来竟然是执掌天下的一国之君!
天子专宠,举世无双,那么,这位澹白衣衫的女子便是皇后娘娘褚月华无疑了。
终于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拜倒在地,其余人也全都齐刷刷地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声震九霄。
陌孤寒抬手,霸气凌云:“免礼平(身shēn)。”
众人起(身shēn),皆垂首恭敬地肃立一旁,不敢仰视。
陌孤寒也微微勾起唇角,面向邵子卿:“当初请邵相出山,朕三顾茅庐,今(日rì)邵相要离开我长安,怎能不亲自相送?”
邵子卿扭过头,看看关外通往西凉的那条大道,然后转(身shēn):“相送?皇上肯放虎归山么?”
陌孤寒默然片刻:“说实话,直到现在,朕还没有最终决定,究竟应该如何对待邵相大人。”
邵子卿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我有言在先,约法三章,当有一(日rì),我倦了朝堂,你要放我归隐。当有一(日rì),我犯下弥天大错,你要放我一条生路。今(日rì)当着天下百姓的面,皇上想必也不会食言。”
陌孤寒颔首:“虽然,你当时隐瞒了自己的(身shēn)份,进入我长安朝堂为相,乃是图谋不轨,但是,就冲着你这些年里为我长安立下的汗马功劳,朕不会取你(性性)命,不会食言而肥。”
“皇上是打算将子卿拘于长安,永世不能返回西凉是吗?”邵子卿微微一笑,无畏无惧。
陌孤寒默然不语,显然正有此意。
月华开口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邵相,烦请移步,你我之间的恩怨,总是应该要交代清楚。”
邵子卿负手而立,眸光闪烁,对着月华温柔一笑,((荡荡)荡)漾起万千(春chūn)水,和暖了料峭的边关:“有些话,对于子卿而言,亦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褚慕白“呛啷”一声,收起长剑,冲着邵子卿一拱手,给予他足够的敬重:“邵相大人,请。”
邵子卿已经被千军万马重重包围,沦为长安的阶下囚,却依旧昂首(挺tǐng)(胸胸),犹如闲庭信步,眉眼之间意气飞扬。
城门,在他(身shēn)后缓缓闭拢,隔断了西去之路。
商旅们并无怨声载道,他们纷纷窃窃私语,揣测着事(情qíng)发展的势头,努力拼凑起这件事(情qíng)背后所隐藏的故事。
军营中,邵子卿已经换回原本装束,一袭白衣飘飘,纤尘不染。如墨长发不梳不束,披散在宽展的肩上,龙行虎步间,雪衣阔袖,犹如谪仙降临。
他低头走进军帐里,里面酒香弥漫,已经备好了酒席。
陌孤寒与月华在对面盘膝而坐,冲着他抬抬手。
邵子卿一撩衣摆,在对面坐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还是长安的酒好,入口绵柔,回甘悠长,令人生出万千儿女(情qíng)长。不像我们西凉的烈酒,酒入愁肠,就着那黄沙落(日rì),只化作满腔豪(情qíng),没有丝毫的缱绻(情qíng)义了。”
陌孤寒亲手给他将酒满上:“人们都说‘月是故乡明’,纵然走过千山万水,锦绣山河,总是不如自己的故土惹人留恋,邵相好像恰恰相反。”
邵子卿颔首:“当年我从西凉出来,其实就压根从未想过再回去。”
“你想凭借你自己的一己之力,在朕的长安,打下一片锦绣河山?”
“不错。”邵子卿对于自己入朝的图谋坦然供认不讳。
“我改名换姓,落足长安,四处游学,仅仅两年的时间,就已经名噪一时,受世人追捧,得皇上瞩目。我以一己之力,收服喋血堂,为我所用,势力迅速遍布长安各地,也不多只是须臾之时。这些,都是在为入主朝堂做准备。”
“朕求贤若渴,果然便慕名前往,相请邵相出山为相。既然你有心篡位,可是又为什么要助我?”
陌孤寒抬起面前的酒杯,与邵子卿皆一饮而尽,好像,两人娓娓道来的,并不是这个惊天的(阴阴)谋,也不是生与死的恩怨,仅仅只是,两个旧友之间无足轻重的过节往事。
邵子卿状似无心地把玩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那个时候,你被常家掌控,无法施展手脚,我以为,你只是常家手里的一枚棋子,一个傀儡,我可以借助你的力量,与常家,与太皇太后抗衡,只要能够扳倒常家,打败你,江山易主,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对于治理长安,我一向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