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慌忙勉强压抑住,轻轻抚了抚心口,明明已经觉得无足轻重了,为什么自己还是会有这样的反应?
秦嬷嬷见她突然间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关切地问道:“您是不是哪里不适?”
月华摆摆手:“原本是过来叮嘱一声把暖阁打扫打扫,我也好搬过来,如今看来,没有必要了。”
“真的?娘娘要...果真...是要搬回来住?”秦嬷嬷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瞬间忘记了适才的关切。
月华点点头:“这几(日rì)怕是要辛苦秦嬷嬷了。”
“不辛苦,不辛苦!”秦嬷嬷欣喜若狂,连连摆手:“老奴一定给娘娘打扫得纤尘不染。”
月华摇摇头:“这些粗使活计让丫头们来就好,你只管吩咐着。”
“我,我如今......”秦嬷嬷吞吞吐吐,想告诉月华,自己触怒了太皇太后,幸好有林嬷嬷说(情qíng),如今不过只是一个粗使婆子。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月华笑吟吟地望着她,已经了然于(胸胸):“这清秋宫里,还是本宫说了算。”
秦嬷嬷兴奋地点头如啄米:“谢娘娘,老奴一定勤勤恳恳,全心全意侍奉娘娘。”
月华又叮嘱两句,回到乾清宫,陌孤寒正在批阅奏折,见到她回来,立即合拢了奏章:“回来了?刚刚去哪里了?”
月华点点头:“去清秋宫看看。”
陌孤寒一挑眉:“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清秋宫了?你不是不喜欢吗?”
月华在陌孤寒跟前站定,略一犹豫:“我想搬回清秋宫里住。”
“为什么?”
“乾清宫总归是皇上的正居,又要处理朝政,召集臣下,月华暂住两(日rì)也就罢了,时(日rì)久了,觉得总是不如清秋宫里清净。所以想搬回去。”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月华摇摇头:“皇上多虑了,妾(身shēn)觉得天天腻在一起,再好的感(情qíng)也缺乏了新鲜感,还是像以往那样(挺tǐng)好。皇上想妾(身shēn)了,便去清秋宫,或者是差使荣祥叫妾(身shēn)过来,总共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而已。”
陌孤寒狐疑地打量她,满脸琢磨的意味。
“朕不放心。”
“皇上如今这般疼宠月华,整座紫(禁jìn)城里,还有谁这样不开眼?皇上尽管放心就是。”
陌孤寒默然片刻,终于抬头道:“朕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一切有朕,你没有必要这样退让。”
月华嫣然一笑:“清秋宫里有那么多你我之间的回忆,是妾(身shēn)最为珍贵的。如今心结打开,妾(身shēn)也喜欢清秋宫,没有什么不好。”
陌孤寒向着月华伸出手,拉着她坐进自己的怀里,摩挲着她的指尖:“给朕一段时间,等到朝堂局势稳定下来,朕将泠妃等人全都送出宫中安置,到时候,整座紫(禁jìn)城都是你的,你愿意住在哪个宫(殿diàn)就住哪个宫(殿diàn)。”
月华心中一凜,骇得就要起(身shēn),被陌孤寒一把摁住了,圈在怀里不放。
“皇上这是真要妾(身shēn)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么?”
月华的(身shēn)子微微战栗。
陌孤寒喉尖溢出一声轻笑:“你不是曾经跟朕说过,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让朕只宠你一人吗?”
月华慌乱得有些语无伦次:“妾(身shēn)斗胆,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妾(身shēn)万万不敢。”
陌孤寒却是神色一敛:“你是玩笑,但是朕当真了。朕说过,只要你褚月华敢要,天下间没有朕给不起的。”
月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我...真的只是玩笑而已,异想天开,皇上千万不必当真。”
“最近朝中的事(情qíng)多少有些复杂,虽然常家倒了,但是常家的势力根深蒂固,朕不能够真正地连根拔起,尤其是还有以沈家为首的太后一党,在这个时候正是跃跃(欲yù)试。朕害怕引起动((荡荡)荡)不安,被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所以,常家,不得不保留了一点点的势力,也用来制衡沈家。
沈家肯定暂时动不得,而且鹤妃的长兄也的确有手段,朕打算继续重用。所以泠妃和鹤妃她们也不能走,朕总是要给太后一个面子。等到朕慢慢地逐个击破,真正一统的时候,朕答应你,一定椒房独宠,再也不会让你置(身shēn)于危境之中,每(日rì)步步惊心,提防着她们的算计。”
陌孤寒娓娓道来,月华果真是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话,陌孤寒竟然会记在心里,并且一直在努力筹谋,果真要许她弱水三千,只取瓢饮。
历朝历代,风流帝王不少,为了宠妃烽火戏诸侯,大兴土木,甚至亡国的荒唐事不少,但是,有哪个帝王竟然心甘(情qíng)愿地遣散后宫,独宠一人?
无论是真是假,单单就是这份心意,就已经令月华感动到无以复加。
她褚月华一进宫就是最为尊贵的皇后,也注定,她在六宫之中一开始就是众矢之的,人人除之而后快。
这一生,都不会真正安平。除非,真正的宠贯六宫,百花杀尽,这偌大的紫(禁jìn)城,一枝独秀。
只是如今陌孤寒专宠自己,朝中那些沈家一党,以及迂腐的老夫子们就像是炸了毛的老猫似的,冲着陌孤寒张牙舞爪地示威说教,就差以死相谏,让他远妖妃,清君侧了。
若是陌孤寒果真为了自己遣散后宫,断了朝堂上那些人想借此平步青云的路,他们还不联合起来吃了自己?
月华一脸凝重地摇摇头:“皇上,妾(身shēn)明白作为一个帝王的难处,联姻同样也是收拢人才的一种方式,您不用......”
陌孤寒抬断她的话:“朕不屑于依靠女人稳固江山社稷,同样,朕更不会重用依靠裙带关系往上攀爬的无能之辈。朕也知道,想要果真许你一世长(情qíng),朕必须要先强大起来,否则,定然落得唐明皇泪洒马嵬坡,霸王挥泪别姬的下场。所以,朕现在无能为力,不能给你。”
月华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反应?一世长(情qíng)是她梦寐以求的,她也想结束这永远无休无止的争斗,不用如履薄冰地生活。
但是,这个愿望,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仙境,或者说是海市蜃楼,看起来美妙,触手可及,可是自己努力地向着那个方向奔跑,却永远也不能到达。
陌孤寒将她揽得更紧,用坚实的怀抱告诉她,自己一言九鼎,并非玩笑。
这杯烈酒一样的男人,最初时感觉他冷得像冰,喝进腹内,却是一路烧灼着下去,温暖了整个(身shēn)子。而如今,他终于点燃,将清冽的酒液转变成熊熊的烈焰,包围并且炙烤着自己。
这样的男人,值得自己一生豪赌。
月华在第三天便说服陌孤寒,搬离了乾清宫,回到原本的清秋宫里居住。
整座乾清宫都清冷起来,四处空((荡荡)荡)((荡荡)荡)的,但是相信很快就会重新被泠妃与鹤妃等人的衣香鬓影填满。
月华回到清秋宫里,一切如旧,只是不见了香沉,物是人非,心里难免还是有一点伤感。
暖阁里所有的布置已经换了,旧的物件全都清理了出去。
就连(床床),又换成了全新的牙(床床),通体犹如一块白玉,无论色彩还是雕工与原本的(床床)都风格各异。(床床)顶细工雕刻着麒麟送子,还有石榴,蝙蝠等等寓意吉祥的图案,挂着湖水绿色的流苏帐子,外罩一层白色细纱,里面湖水色若隐若现,随风((荡荡)荡)漾起来,就如浪潮一般灵动。
月华笑笑,感叹陌孤寒的细心。其实如今时过境迁,自己的心结已经打开,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秦嬷嬷在院子里指使着宫人将月华的东西收拾好,大家全都兴高采烈的,整个院子里弥漫着喜气。
子衿得知月华重新搬回清秋宫,过来暖房,手里端着一碗面,一盘苹果。将苹果放在窗前条案上,然后双手捧着面条过来,对月华笑着道:“没想到搬个宫(殿diàn)而已,竟然也这么多的讲究。秦嬷嬷特意叮嘱御膳房煮的鸡汤面,赶紧趁(热rè)吃几口,以后才能顺顺当当。”
月华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但是也向来不会推拒别人的一番好意。端在手里,金黄的鸡汤,雪白的细丝面,切了两刀芫荽洒在上面,闻起来香喷喷的,可是看着稍有油腻。
她刚刚吃过早膳,并不饿,但是仍旧端过来,放在桌上,挑了两口尝尝。
鸡汤熬得很浓,挂在细丝面上,委实是有些腻,也多亏芫荽押着腥味,她才勉强吃了两口,就有些反胃,再也吃不下。
月华放下筷子:“这些事(情qíng)交给宫人们去做就可以,你进宫来那是陪我聊天的,就不是当粗使丫头。”
子衿丝毫不以为意:“慕白哥哥总是对你不放心,我今(日rì)进宫的时候,那是耳提面命,叮嘱我一切谨慎,一定要好生伺候着你,我哪里敢偷懒?”
子衿一向直言快语,说话就像崩豆,月华(挺tǐng)喜欢她这样的(性性)格。
“你向来在江湖中快意恩仇习惯了,哪里受得了宫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以后想我的时候便进来看看我,陪我解闷,平素里就不用听他们的,在这里拘束着,多委屈你。”
子衿嗔怪地瞪她一眼:“在这紫(禁jìn)城里,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像你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谁若是敢招惹我,我就先打回去再说,横竖有皇上和你撑腰,没什么好怕,更没有人敢给委屈。”
秦嬷嬷抱着一(床床)刚刚晒过的锦被进来,在(床床)上整整齐齐地叠好:“娘娘看看这(床床)软硬可好?若是不满意,老奴立即命人再加一(床床)垫子。”
月华站起(身shēn),走到(床床)前弯腰用手摁摁:“(挺tǐng)软的,有劳嬷嬷。”
这一弯腰,刚刚进肚的鸡汤面的腥味反胃上来,更有点腥,一个忍不住就侧(身shēn)呕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