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衿也斗胆问娘娘一个问题,皇上会听从您的劝告吗?”
月华一怔,然后苦涩地摇摇头。
子衿斩钉截铁地道:“原本我的确是有此意,希望娘娘能够上达天听。但是适才您说起鲁伯之事,可见那人已经将权势蔓延到了皇上(身shēn)边,如果皇上听闻之后,大张旗鼓地去调查此事,会不会惊动对方,进而赶尽杀绝?
毕竟,我对于父亲,如今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现在也只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所以一直没有露面而已,其实他还活着。
娘娘,此事我暂时不想让皇上知道。更何况,单凭我父亲一封书信,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万一皇上根本就不相信呢?可不可以,等子衿找到自己的父亲,我们知道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qíng),然后再禀明皇上?”
月华想想,觉得子衿的顾虑的确有道理。陌孤寒(身shēn)边处心积虑的人太多,稍有不慎,走露一点风声,就将对子衿的父亲不利。对方的势力过于庞大,而且敌在暗,我在明,大张旗鼓地调查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如今的陌孤寒,怕是不会听从自己的劝告。再说,即便是他愿意秘密调查此案,也一样是交付给义兄来办,殊途同归。
月华咬牙切齿地点点头:“好,我们暂时隐瞒下这件事(情qíng),先一起寻找仇叔叔的下落,待到有了线索,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情qíng),再作定夺。”
计较已定,子衿就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积攒的万千委屈,扑在月华的怀里,哭得酣畅淋漓。
褚慕白是漫天星斗的时候,方才回了枫林。他一(身shēn)疲惫,还未来得及吃晚饭。
香沉在照顾初九换药,子衿自告奋勇跑去厨房给褚慕白(热rè)了饭菜。
他虽然又累又饿,但是精神抖擞,兴致极高。他趁子衿不在,告诉月华,他今(日rì)一天都在追查喋血堂的人的行踪,获取了许多有利(情qíng)报。陌孤寒让他尽快将喋血堂的人一网打尽,好保证月华的安全。
他说了半晌方才发现月华一直默然不语,明显心不在焉,一脸的心事重重,便关心地问起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qíng)。
正巧子衿端着饭菜进来,褚慕白住了口,道一声“谢谢”,接过饭菜一通狼吞虎咽。
子衿从一旁倒了盏茶,递给褚慕白:“慕白哥哥慢些吃。”
褚慕白一愣,觉得她这样称呼自己有些怪异,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很快风扫残云,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子衿上前收拾碗筷,月华拉着她在跟前坐下,问褚慕白:“慕白哥哥,你可知道子衿是谁?”
褚慕白有些莫名其妙:“子衿自然就是子衿了。”
月华摇摇头:“子衿姓仇,不是开封人士,乃是洛阳。”
褚慕白扭头打量子衿眉眼,疑惑地道:“姓仇?洛阳?燕尾镖?难道你是......”
两人还未开口,已经又都红了眼圈。月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子衿就是仇叔叔的女儿,我们幼时是识得的。”
褚慕白蓦然站起(身shēn)来:“你为何不早说?”
月华强忍泪意,哽咽道:“子衿这样做,也是(情qíng)非得已。”
言罢,在褚慕白的一脸疑惑中,将那封书信拿出来给他看,然后将前因后果,毫不隐瞒,重新叙述了一遍。
褚慕白闻言,何尝不是犹如五雷轰顶!
他愣怔在原地,看着月华和子衿珠泪连连,哭得梨花带雨,自己双拳紧握,亦是猩红了眸子,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当年便奇怪,父亲他骁勇善战,又智谋百出,如何会中了西凉人的诡计,落得这样一场败仗?原来是受人谋害!”
“苍耳山雪海一站,六千精兵无一生还,所以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qíng),我们谁都不知道。如今也只能指望哥哥能够暗中寻父亲的副将们查问一些蛛丝马迹了。
还有,去年看守父母陵墓的鲁伯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告而别,又为什么被喋血堂的人追杀,当时在枫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qíng)?这都疑点重重,可恨月华被蒙在鼓里若干年,让父亲蒙冤数载,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
月华满腹愧疚,懊恼道。
“难怪鲁伯会遭到对方的暗杀,难不成便是和仇叔叔一事有关联?当初仇叔叔前来祭拜父亲,将当年的机密告诉了他,所以喋血堂的人势必不会留下活口。”
褚慕白说到此,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令他极为惊骇的事(情qíng)。
按照自己与邵子卿调查来的(情qíng)况,常至义与喋血堂有勾结,喋血堂与鲁伯被追杀一事有关,鲁伯与当年苍耳山一役有关联,当初常至义就在西凉!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感到惊恐,很害怕继续想下去,自己无法解释,就成了定局。
毕竟,常至义那是义父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是月华的亲舅舅。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月华见他倏忽间变了脸色,双拳紧握,额冒青筋,咬牙不语,有些担心:“慕白哥哥,你怎么了?”
褚慕白如今也只是自己在猜疑,不敢告诉月华,他站起(身shēn)来:“我没事,不过我要立即进宫一趟。”
子衿上前便拦住了他的去势:“不能告诉皇上。”
“为什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有多严重。”
子衿倔强地抬头瞪着他:“我知道此事严重,关乎六千将士的大仇,但是,他们已经没了,我父亲或许还在。”
月华上前,将子衿的顾虑耐心地对他讲了,褚慕白也有些犹豫。
他再三思虑,一咬牙,沉声道:“好,此事我答应你们,暂时不陈禀皇上,待到事(情qíng)有了眉目,再作计较。但是你们两人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情qíng)?”
“从今(日rì)起,这件事(情qíng)交给我来做。正好我现在正在调查喋血堂的线索,可以趁机审问鲁伯一事。但是你们两人,不可踏出这枫林半步,更不能冒冒失失地出去打探仇叔叔下落,以免打草惊蛇。”
月华与子衿对视一眼,子衿坚定地摇摇头:“皇后娘娘处境危险,自然不应该出去冒险。但是子衿无人识得,自动请缨,想跟随在慕白哥哥跟前,一同调查此案。”
褚慕白一时踟蹰,月华赞同道:“子衿本(身shēn)便英姿飒爽,不若装扮成你的随从,毕竟此事隐秘,我们尽量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有许多事(情qíng)子衿可以帮得到你。”
褚慕白沉吟片刻,觉得她言之有理,也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第二天起,子衿便果真成了褚慕白的贴(身shēn)侍卫,一(身shēn)青衣,英眉朗目,面若冠玉,手握紫金短刀,端的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小哥儿。
子衿与褚慕白二人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每(日rì)里回来的时候都是风尘仆仆,还不知道要怎样劳累。喋血堂的人捉了不少,审问出不少(情qíng)报,但是唯独鲁伯一直杳无音讯,子衿父亲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京城里一般。
香沉并不知道其中内(情qíng),只见子衿与褚慕白两人每(日rì)形影不离,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她倾慕了褚慕白许多年,虽然那(日rì)褚慕白已经干脆利落地向着月华剖白了自己的心迹,她在一旁也听了个清楚,但是感(情qíng),哪里是说拿起就拿起,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她对褚慕白依旧温柔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她却安守本分,从来没有逾越过,对褚慕白的好也是恰到好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意,但是,褚慕白又拒绝不得。
对此,月华并不想多言,香沉是她的婢女,也是她的亲人,她也以为褚慕白是香沉最好的归宿。他们在一起相处时间并不长,总有一(日rì),褚慕白会看到香沉的好,逐渐培养起感(情qíng)。就像,她和陌孤寒。
但是逐渐,月华发现,子衿看向褚慕白的眼神,也朦朦胧胧,多了一点(爱ài)慕之意。毕竟,像褚慕白这样的少年英雄,哪个怀(春chūn)少女不(爱ài)呢?
于是,子衿和香沉之间的关系也逐渐微妙起来,褚慕白处在两人之间,经常会有些为难。
一连许多时(日rì)过去,仍旧没有丝毫进展,月华有些焦灼。
“京城总共只有这么大,鲁伯(身shēn)体又不方便,这样明显的特征,如何就寻不到呢?除非,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对于月华的怀疑,褚慕白也表示赞同:“留在京城这样危险,鲁伯应该是觉察到有(性性)命之忧,所以已经离开了。”
“那可如何是好,长安这样大,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更何况,若是一直这样拖延下去,难免生变,被对方先下手为强。”
月华沉吟片刻,抬起脸来,斩钉截铁地道:“既然鲁伯有意躲藏着自己的行踪,我们即便是寻遍长安,也无济于事,不如,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来找我们?”子衿有些奇怪:“他若是敢来,怕是早就来了。”
月华摇摇头:“就冲着鲁伯清明节的时候,花掉(身shēn)上所有的银钱,向酒铺掌柜苦苦央求,换取一坛好酒,来祭奠我父亲,也说明,鲁伯心里还感念着我父亲的(情qíng)义。
如果,他果真是知道什么内(情qíng)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告诉我们的。也许,他也是和子衿一样的想法,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谁也不相信,即便是慕白哥哥你。更何况你上次带兵到处搜查他的行踪,死伤了那么多人,难免令人误会。但是我,他总是应该相信的。”
褚慕白一惊:“你想以(身shēn)做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