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心中一动:“不过呢,这件事(情qíng)成与不成,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心意,免得我和皇上乱点鸳鸯谱。”
她盯着常凌曦的脸,常凌曦并无一点羞怯之意,眸中黯然,神思有些恍惚。
一旁的常乐侯高兴得合不拢嘴:“皇后娘娘做主,挑选的定然是人中龙凤,更是我侯府莫大的荣宠,凌曦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凌曦暗暗咬了咬唇,头勾在(胸胸)前,低声道:“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月华也只当做她是小女儿心(性性),“呵呵”一笑:“那此事便这样说定了。”
常乐侯忙不迭地谢恩,支支吾吾,半晌(欲yù)言又止,又频频地向着凌曦使眼色。
常凌曦只是一径低垂了头,佯作未见。
月华终于觉察,主动开口问道:“舅父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用吞吞吐吐。”
常乐侯终于鼓足勇气:“适才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犹豫了许久都没敢张口,只能跟皇后娘娘说了。”
常凌曦猛然间抬起头来,呵斥一声:“爹,你觉得合适吗?”
月华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究竟什么事(情qíng)?”
常乐侯为难地搓搓手,吞吐道:“凌烟这些时(日rì)一直在家里寻死觅活的,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实在是为难,这才腆着脸皮来求娘娘。您看,凌烟进宫的事(情qíng)......”
月华一愣,没想到常乐侯竟然会问出这样蠢笨的问题来,顿时都觉得哭笑不得。
她还没有回答,常凌曦已经开口愤愤道:“常凌烟自己胡作,那是活该。廉氏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就又心软了,竟然跑到娘娘这里来求助,你真是老糊涂了!”
凌曦说话干脆利落,并且带着对常凌烟浓浓的敌意,令月华都有些诧异。她一向唯唯诺诺的(性性)子,高声言语都极少,怎么如今竟然敢训斥起自己父亲来了?
不过她说的却是字字有理,月华都想这样狠狠地教训常乐侯一顿,免得他愈来愈糊涂,一直被廉氏母女拿捏得死死的。
月华转(身shēn)端了手边的茶,佯作喝茶,慢条斯理,并不搭理常乐侯的话茬。
常乐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她和她娘如今都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当初对不起娘娘,悔恨交加,让我一定代她们向着娘娘认个错。”
“认错?”凌曦冷哼一声:“常凌烟竟然做出那种狠厉无(情qíng)的事(情qíng)来,将我弃之不顾也就罢了,还与廉氏二人振振有词地胡搅蛮缠,倒打一耙,什么时候会认错?”
“咳咳!”常乐侯轻咳两声,打断了凌曦忿忿不平的话。
月华放下手里茶盏,淡然地挑挑眉:“怎么回事?她们又欺负你了?”
常乐侯急忙掩饰:“没,你别听凌曦她胡说八道。”
凌曦冷笑一声:“我当初是什么样的棉花(性性)子,娘娘是知道的,如今,我被那廉氏和常凌烟生生((逼逼)逼)出一(身shēn)的刺来,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父亲如何就越来越懦弱?
常凌烟那样(阴阴)狠,不顾手足之(情qíng),恨不能将我置于死地,你都不加管教,将来你还想那常凌烟荣华富贵了,还想着你吗?她若是不进宫,反倒是你的福气!”
言罢不顾常乐侯的拦阻,将上元节那(日rì)常凌烟被绑架,自己为了救她反而被她弃之不顾的事(情qíng)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月华。
月华这时候方才知道太皇太后为何一直不将常凌烟接进宫里,同时也有些咋舌。若是说当时(情qíng)急之下,那常凌烟惊慌失措,所以行为有些欠妥,也就罢了,算是人之常(情qíng)。
但是她回了侯府以后,为了顾虑自己的声誉,竟然当作若无其事,没有将凌曦遇险一事告知常乐侯,那么,从此事上就足可以看出,此人心肠何其歹毒,简直就是一尾毒蛇!
诚如凌曦所言,常凌烟不进宫也就罢了,否则这样的心肠,必然给常家招惹来祸端。
她转头望着常乐侯,也终于忍不住劝解道:“这紫(禁jìn)城里步步惊心,本宫进宫以后,数次差点中了她人暗算,哪里是什么富贵荣华的好归宿?
就如凌烟被绑架一事来说,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看她不顺眼,差人做下手脚,阻止她进宫,还未可知呢。凌曦说得对,凌烟委实不太适合进宫,劝舅父一声,还是早些给凌烟许配人家,断了她这一念想的好。”
常乐侯闻言唉声叹气不已:“舅父也不是攀权附势的人,你们全都平安喜乐一生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只是这凌烟如今被灌了汤,要死要活的,我也委实没有办法。”
月华叹口气,她猜测定是廉氏母女二人吃准了常乐侯的这一短处,所以寻死觅活的,令常乐侯无可奈何。
她委实不想令常乐侯为难,但是一味地忍让,只能让廉氏母女得寸进尺,因此不得不((逼逼)逼)着他硬起心肠。
月华斩钉截铁地道:“那你便让凌烟与廉氏彻底地死了这份心思,皇上和太皇太后是断然不会让常凌烟进宫的。”
“为什么?”常乐侯惊诧地问。
“至于为什么,我想舅父应该比月华更清楚。当初太皇太后在侯府见过凌烟,若是合意的话,肯定进宫的就是常凌烟,而不是我了。如今又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太皇太后究竟怎样的想法可想而知。”
常乐侯想起那(日rì)太皇太后到常家选人,亲口对自己所说的话,重重地叹口气:“也罢,回去以后,再好生劝导一番,希望她能彻底死了这份心思。”
三人再叙了一会儿话,就有小太监过来传信,皇上议事已经散了,中午照旧往清秋宫用午膳。常乐侯与凌曦二人便告辞离开了。
月华赏了凌曦几样珠宝首饰,锦缎布匹,让她提前准备嫁妆,千万不要寒酸了,常乐侯一口应承下。
凌曦看起来依旧笑得牵强,月华单独留下她一步,关切地问:“你好像有些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qíng),或者,你不喜欢这桩婚事?”
凌曦摇摇头:“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事?凌曦懂得知足常乐,很感激娘娘能一直记得凌曦,这桩婚事,受宠若惊。”
月华只觉得她好似话中有话,有些奇怪,想细问,常乐侯走在前面回头催促,月华也只能叮嘱几句,然后命魏嬷嬷将二人亲自送出宫去。
魏嬷嬷高兴地应下,头前带路,常乐侯心里高兴,奉承了她两句,她心里不由自主就生了凌傲之气。
半年之前,也就是去岁,自己还是侯府里寄人篱下的婆子,处处忍气吞声。如今,跟随着皇后,水涨船高,就连常乐侯都要对自己恭敬几分了。
她对常乐侯说话的时候,也盛气凌人,有了几分说教。
“侯爷,不是老奴多嘴,您适才啊,那说话委实是没个眼力的,招惹皇后心里不痛快。您怎么能在皇后跟前提起凌烟姑娘进宫的事(情qíng)呢?
这女人纵然再大度,那也不能上赶着给自家男人纳妾不是?再而言之,我家娘娘当初在侯府的时候,凌烟小姐对我家娘娘如何,是怎样欺凌我们,您是心知肚明的。”
常乐侯适才也是脑子一(热rè),如今吹了凉风,冷静下来,也有些懊悔:“就是想让凌烟进宫伺候太皇太后,然后跟娘娘做个伴儿,有个扶持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魏嬷嬷自鼻端冷冷地“哼”了一声:“这都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qíng),侯爷也不用擦脂抹粉的。跟您实话实说就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算是让凌烟姑娘进宫,也未必就安排她侍奉皇上。您老还是别肖想了,免得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耽搁了凌烟姑娘的青葱韶华。”
魏嬷嬷语气不善,凌曦听着不舒坦,就想反唇相讥,被常乐侯一个眼神制止了。
常乐侯自怀里摸出两封提前准备好的银锞子,拢在袖子里,塞给魏嬷嬷:“还烦请魏嬷嬷给个明白话。”
魏嬷嬷用手捏捏袖子里的银锞子,左右瞅瞅无人,方才低声数落道:“这事啊,怨不得侯爷,都是大舅(奶奶)(奶奶)作的。”
常凌曦佯作不在意,支楞起耳朵听。
“毕竟呐,这大舅(奶奶)(奶奶)在太皇太后跟前,可不咋样落好。她平素里有些太狂妄,经常依仗着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权势行事,惹是生非。
您想,若是有一(日rì)凌烟姑娘进宫得宠了,那大舅(奶奶)(奶奶)说句不好听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还不为非作歹?就是因为这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里膈应,只要大舅(奶奶)(奶奶)在一天,凌烟姑娘这进宫一事啊,就要从长计议。”
常乐侯连连点头,觉得魏嬷嬷说的话虽然难听,每一句都像是打脸,但又委实在理,全都是大实话。
他想再向魏嬷嬷讨教几句,魏嬷嬷却是点到即止,闭口不言,将二人送出宫,眼看着上了宫外马车,绝尘而去,方才重重地唾了一口,恨声道:“以前那般欺辱我家小姐,如今还想踩着我家小姐进宫,做梦去吧!我家小姐心善,可不代表我魏婆子忘了当初的薄待,就让你廉氏和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反目,尝尝被捅心窝子的滋味。”
解了气,一声冷笑,方才扭(身shēn)回了清秋宫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