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嫔顿时语结,虽然后宫没有什么能藏住掖住的事(情qíng),尤其是皇上夜里翻了谁的牌子,传召了哪个妃嫔,众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也都心知肚明。
哪怕是被翻了牌子的妃子在皇帝跟前待了多久,两人缠绵了多长时间,都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按照规矩,皇后侍寝是不用内务府具体登记在册的,打听帝后的,可是个可大可小的罪过,追究起来,打翻一船的人。
鹤妃有些幸灾乐祸,用帕子掩着唇难掩得意之色。而兰才人今(日rì)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地向着紫(禁jìn)天街那里飘来飘去。
雅嫔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幸好有人替她及时解了围。
小太监一声尖利而又高亢的腔调,拖长了尾音,高声唱和:“皇上回宫!”
几人慌忙敛了神色,扭头看过去,陌孤寒今(日rì)穿了一(身shēn)绛红色团龙袍,头戴九龙朝冠,自薄雾中大步昂扬地走过来,虽然一夜未眠,却是龙马精神,格外抖擞。即便是隔了甚远,一行人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他(身shēn)上鄙睨万物的霸气和孤傲。
他的(身shēn)后还有二人,一人正是举世无双的白衣卿相邵子卿,另一人,则是策马笑傲沙场的少年英雄褚慕白。
三人,一人如气势磅礴的泰山仰止,一人如和风生暖的烟雨江南,一人如塞北大漠孤烟落(日rì),皆万千气度,风华无限。
月华率领着几人跪下去,因为双膝酸软,极是吃力,(身shēn)子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妾(身shēn)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莺声燕语,恰如早(春chūn)黄莺(娇交)啼。
陌孤寒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月华跟前停顿下脚步,黑缎白底方头朝靴便映入眼帘之中,上面草龙花纹刺绣熠熠生彩。月华瞬间便觉得气势((逼逼)逼)人,如芒在背。
“众妃平(身shēn)!”
陌孤寒的声音不冷不淡,听不出什么(情qíng)绪。
月华谢恩起(身shēn),仍旧是忍不住紧蹙了眉头,强忍酸楚。
陌孤寒(身shēn)后的褚慕白与邵子卿皆向着众妃见过礼。月华只低垂着眼睑,不敢看。
“今(日rì)朕与几位(爱ài)卿有朝政要议,不回六宫,你们回吧。朕晚些时候再去慈安宫与瑞安宫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
今(日rì)是初一,早就封了御笔,按说不理朝政,陌孤寒却带了二人回乾清宫,看来的确是有要事相商。
月华与众妃皆低声应“是”,千依百顺。
(身shēn)后的泠贵妃与鹤妃等人当先后退数步,侧过(身shēn)子,月华方才转(身shēn),却又被陌孤寒叫住了。
“月华。”
不像往常那般称呼“皇后”,而是直呼其名,声音一如昨夜那般深(情qíng)款款。
月华转(身shēn),将头勾得更低:“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陌孤寒上前一步,见她一路仓促行来,鬓角处结了剔透的霜华,忍不住抬手去摸,月华(身shēn)子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略有骇意。
他手一顿,微微一笑,并不怪罪:“给皇祖母和母后请安以后,便赶紧回去好生歇着,昨夜累了你了。”
声音虽然极低,但是语带暧昧,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月华“腾”地烧了耳根,羞窘地“嗯”了一声,轻声道:“谢皇上。”
她慌乱地低下头,雪白的脖颈上一点玫红便从竖领上若隐若现。
陌孤寒忍不住眸光一软,又叮咛道:“昨夜害你守岁饺子都没有吃上,一会儿朕命御膳房煮好了端给你。”
月华心里只觉千滋百味,疑心陌孤寒突然这般温(情qíng),只是逢场作戏给外人看而已,仍旧是恭顺地点点头:“妾(身shēn)告退。”
再一屈膝,又觉酸疼,被陌孤寒一把搀扶住了:“(身shēn)子不适,不用多礼。”
月华的手流水一样滑落下去,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陌孤寒的视线,整个(身shēn)子都觉得冰冷。
她不喜陌孤寒多疑,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患得患失,一直多心?
她觉得,陌孤寒在众人跟前做出这样一副恩(爱ài)的模样,其实不过就为了让褚慕白知道,自己如今是他的女人罢了。褚慕白一直遵规守礼,又何曾做出过逾距的举动来?
他这般做,倒是还不如,像先前那般,将自己丢在清冷的清秋宫里不闻不问,来得舒适自在。
泠贵妃几人在陌孤寒转(身shēn)走后,便不顾尊卑,走到了月华的前面。
月华懒得去计较,她们从心底憎恨自己,即便惺惺作态,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又有什么用?
兰才人今(日rì)明显极是兴奋,比月华慢了两步,与香沉在后面说话,两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明显都有些雀跃。
月华一直都知道香沉对褚慕白的心思,在侯爷府的时候,就曾考虑过,将来自己许配了人家,若是(身shēn)边有了得力的丫头,就将香沉送到褚慕白(身shēn)边,做个妾室也好,圆满了香沉的心思,也不枉她追随自己一场。
如今,自己进了宫,前朝与后宫虽然只是隔了一条紫(禁jìn)天街,但是,那已经是后宫的女人们一辈子出不去的牢笼,香沉再想见褚慕白一眼,也是难了。自己如今又是自(身shēn)难保,这样敏感的话题,在陌孤寒跟前提都不能提起。
兰才人与香沉便是在悄声议论褚慕白。
“你家慕白少爷果真是风流倜傥,仪表不凡。”
香沉激动得鼻尖上都挂了亮晶晶的汗:“可不是,慕白少爷走在街上,说是掷果盈车,一点都不夸张。”
兰才人点点头:“褚将军与邵相,两人一武一文,皆是少年才俊,举世无双的风雅隽秀,也不知道将来有哪个女子这样有福气?”
香沉也深以为是:“能配得上这二人的,必将是瑶池仙子,十世造化。”
“你说,你家慕白少爷这几年一直征战沙场,耽搁了自己的终(身shēn)大事也就罢了,那邵相为何一直都没有成亲?难不成果真如传言那般,是个风流花心肠的人物?”
兰才人愈加压低了声音。
香沉摇摇头:“这用我家娘娘的话来说,应该便是恃才傲物,寻常的庸脂俗粉不会看在眼里。”
“娘娘和邵相交(情qíng)甚笃是吗?”
月华正是步步惊心的时候,最怕别人胡乱攀扯,唯恐香沉多嘴,再不知轻重,说出什么招惹祸灾的话。
香沉也滑溜,听兰才人这样问,竟然也学会了转圜:“哪里?邵相只是当初奉皇上旨意,照拂了我家娘娘两三(日rì)。”
兰才人便“喔”了一声,抿着嘴笑:“今(日rì)可见皇上对咱家娘娘还是颇有心意的。”
月华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些心慌意乱,扭头催促道:“还不快些,一会儿迟了小心太后那里怪罪。”
两人抬眼,见泠贵妃几人走得快,便相视一笑,吐吐舌头,忙不迭地追上去。
鹤妃与泠贵妃,雅嫔不合群,听(身shēn)后几人(热rè)闹,便也缓下脚步,冲着月华笑吟吟道:“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娘娘今(日rì)气色看起来果真不错。”
“是吗?”月华淡然一笑,并不反驳,多少周全了鹤妃的颜面。
鹤妃又回头看看兰才人:“兰才人今(日rì)明显也(娇交)嫩了许多。”
兰才人笑得比较甜:“穷人盼过年,奴婢一进腊月便盼着这一晌,就等着一会儿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磕个头讨赏呢。”
“本宫还以为兰才人是见到了皇上激动呢。”鹤妃尽量放慢了步子,笑得别有深意:“看妹妹适才那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痴傻模样,感(情qíng)是一心惦记着赏钱,心不在焉呢。”
兰才人忸怩地一拧腰(身shēn):“鹤妃娘娘竟然也会打趣人了。怀恩是愚笨一些,又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局促而已,哪里就像您调侃得这样不堪?”
鹤妃双目灼灼地瞅了兰才人一眼:“若是论见过的世面,本宫倒是觉得兰才人见识不凡,这宫里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比。”
兰才人抿着嘴笑:“娘娘又来打趣奴婢,婢子那能叫见识吗?不过是自小多吃了点苦头罢了。”
月华只觉得兰才人应答如流,那鹤妃却是话中有话,似是故意挑衅一般,便打了圆场:“吃一堑长一智,多受些磨难,无论心智还是见识总是不一样的。”
“说起心智,妾(身shēn)突然想起一事,想要悄悄告知娘娘知道呢。”
鹤妃顿下脚步,与月华便贴在近前站着,隔开了兰才人。
“什么事?怎么还这样神秘?”月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道。
鹤妃用眼尾扫了兰才人和香沉一眼,两人立即识趣地慢下来,隔了两丈的距离跟在后面。
“娘娘可还记得被你从清秋宫里赶出来的那个宫女乔祝?”鹤妃脸上的笑意有些微得意。
月华一怔:“乔祝?她怎么了?难不成又重新回去伺候鹤妃妹妹去了?”
鹤妃掩着嘴笑,斜睨了兰才人一眼:“这种野心勃勃的丫头,成(日rì)挖空心思想着像兰才人那般飞上枝头做凤凰,妹妹避之唯恐不及,怎么敢用?”
她的话有些含沙(射射)影,暗指兰才人。月华有些不太悦意,就沉默着没有搭腔。
都说鹤妃生了一张刀子嘴,说话喜欢夹枪带棒,也难怪泠贵妃等人都不待见她。
“昨夜里,那丫头可是一鸣惊人呢。”鹤妃说了半截话,便巧妙地顿住了。
月华果真便被挑起了一些兴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