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由无数个圈子组成的世界,不是圈子里的人,就不要想看明白圈子里的事儿。隔着圈子往里看,永远是雾里看花,花非花,雾非雾。
叶弘又解释说:“虎爪是假的,但筋骨都是真的,老虎爪子是三节的,有蹄类动物普遍是两节的,只有骆驼也是三节骨,上面附着的筋是用的最强健的驯鹿筋,利爪却是用岩羊角雕琢的,把这几样东西以秘法黏合到一起就成了虎爪,我买他一块是照顾他生意,也是买他的舌头问路。”
姬雪飞问道:“你们俩对了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叶弘又道:“那是我在向他打听哪里有专门提供给跑江湖的住的地方,咱们要打探消息,就得在那种地方探问,那些跑码头的老江湖对这种勾当最是敏感不过。”
李牧野道:“生意下处是一种不开门,不设幌儿的江湖客店,全都是平房建筑,并且一定要在四通八达之地,门前写着江湖口的对子作为记号,懂得人进来,有吃有喝有招待,不懂的撞进去了,不但连一口大碗茶都没有,还有可能挨顿揍。”
恶来道:“叔,你连这都懂?”
李牧野道:“少年时听你师父的老爹讲的,那时候跟着李奇志行走江湖,也住过这种地方。”又说道:“刚才那人说早上的太阳到不了的地头,说的是先往东走,路尽头再往北拐,然后再走二十米就到咱们要找的地方了。”
姬雪飞点头道:“这回我明白了,早上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最终在西边落下,到不了的地方就是北边,仁义居就是指江湖客店。”
五个人按照路线寻找,果然找到了一家四角平房的门户,两进两出四面开门的院子。
一切唯叶弘又马首是瞻,老叶也不客气,一马当先敲开了门户,不例外的对了两句唇点,伙计将五个人让进院子,选了个通铺房间住下。叶弘又随便点了几道菜,叫住伙计随口问道:“这半个月里可有彩字门的朋友在此勾当?”
伙计稍微有些迟疑,叶弘又立即不动声色的递过去一叠钞票。
果然是钱能通神,这伙计立即说道:“城北溜腿子的包王爷跟城西掏黑腚沟子的许大棒为个白月盘子的坤家犯冲了,前些日子有一伙子马戏班主动登门帮衬,要价五千万,准备让许大棒全家灭门绝子绝孙。”
溜腿子就是养赛马赛狗开赌场的,掏黑腚沟子的就是挖煤的,这两个行当都是没多少本儿的暴利生意。一般人,在地方上没有点根基是入不了行的,就算勉强进来了,也别想做的长久。白月盘子的坤家说的就是漂亮的女人。
叶弘又探听到想要的消息,五个人简单吃了几口,立即起身匆匆离去。
出门看好了方向,找一家租车行租了一辆商务车奔了城西。
白起有点不明白:“不是说那伙人在城北什么包王爷那里吗?咱们怎么往西走?”
李牧野反问道:“你想在新闻里看到鄂城许某某全家感染狗瘟的消息吗?”
白起若有所悟,点头道:“哦,懂了。”
恶来问道:“叔,那工作证上面不是说咱们有随时调派本地公安系统配合办案的权利吗?您怎么好像不打算联络他们?”
李牧野道:“这两边闹到这个地步,都还没惊动官方,你觉着这个正常吗?”
恶来点头道:“叔的意思是本地公安系统靠不住。”
李牧野道:“这不是简单的靠得住靠不住的问题,而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本地公安系统肯定是有打掉他们的欲望的,但这种人在地方上小恶不断,大错不犯,没有强力机构的干预,地方公安系统的权力所限,没办法彻底根除他们,一旦动手就要承担被报复的风险,反之,一小部分败类却能拿到他们给的好处,你说说看他们会怎么选择?”
姬雪飞道:“那就由着这些混账东西在地方上作威作福?”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而已。”李牧野道:“这种人很少有好结果的,我那个朋友李宝库如果不是遇到我,最终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新天地教会那伙人不弄死他,迟早也得死在官方手里,不过是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到什么时候才算是成熟的时机?”白起问道。
叶弘又道:“当他们对社会的危害大于贡献的时候,或者作恶的时候不幸遇到强力人物时就是恶贯满盈的时刻了。”
李牧野道:“这是一个古往今来几千年历朝历代都不能彻底解决的社会问题,我朝也就太祖时期短暂解决过,但他老人家解决问题的方式却还存在争议,利弊高下很难说对错。”
“咱们现在就是老叶说的这种强力人物了。”白起兴奋的摩拳擦掌说道。
李牧野笑了笑,道:“无度的自由是没有价值的,咱们现在虽然被体制束缚,却拥有权利框架下最大的自由度,若是换做以前,路见不平出手杀人那叫以武犯禁,扰乱社会治安,而现在,却是拿着执照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叶弘又道:“这辈子总算能痛痛快快做几件自己可心的事儿了。”
恶来又问道:“叔,咱们什么时候找本地公安配合行动?”他是负责外部联络的,对这事儿总是念念不忘。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首脑喽可以一锅端掉,大家都有功劳分的时候。”李牧野笑道:“到那时自然是破鼓万人捶,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把案子办的漂漂亮亮的。”
姬雪飞叹了口气,道:“江湖
真是无处不在啊。”
李牧野道:“咱们的目标是新天地教会的那些人,底限是确保不爆发大面积疫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义务保护任何人,具体怎么办还要先去这许大棒家摸一摸,了解情况以后再定。”动身之前先是跟租车行的人随便聊起这个人,轻而易举就打探到许多跟此人有关的事情。
许大棒的家在城西五里沟,独门独院占地极广的一处宅子。这位许老板本名叫许耀祖,原本只是街面上一泼皮无赖,在本地伤人后跑到山西挖了几年煤,也不知怎地就发了财,回来招募一群旧日兄弟,巧取豪夺了几处不错的煤田,一下子就大发了,几年的光景就混成了这座城市里的头面人物。
自古小人无德乍富,没有几个能保持低调的。许耀祖发财后更是很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了。豪车豪宅,包养几个红尘佳丽,都是题中应有之意。附庸风雅玩玩古玩,当几回冤大头也不足为奇。要说这王八蛋最大的喜好,那还是喜欢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影视明星,小家碧玉,只要被他看中的,有价的动钱,没价的动手,反正一定是要搞到手才罢休。
车行的伙计谈及此事的时候,一脸的艳羡,丝毫不以为耻,只恨不得赞一句这他吗才是人生。
叶弘又慨叹人心不古的同时,提醒小野哥道:“这个许大棒之所以跟包王爷起了纠纷,是因为一个女人,按照江湖客店里伙计的说法,这个女人似乎也不简单。”
李牧野道:“能周旋于本地两大土豪恶霸之间,挑起二者争风吃醋,甚至不惜要灭对方满门的女人,怎么可能简单呢,光有倾城之色是不够的,还得有些狐媚手段才行,这么一说起来,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位人物的风采。”
恶来驾驶商务车来到城西五里沟,许大棒的宅院赫然出现在前方,八米高的大墙十分显眼。正门两边修的两排整齐门房,斗拱飞檐,颇有讲究的样子。隔着门房和大墙看不到里边的情景,但想来也不会差了。
西北有钱的男人有两大嗜好,盖大宅子,养漂亮娘们儿。
许大棒家门前有个停车场,七零八落停着十几辆豪车,门口大树下,站着几个闲汉在抽烟聊天。
恶来把车减速,慢慢停在道上,立即引起了这伙人的注意。
姬雪飞挤眉弄眼看着小野哥,问道:“老李,你是怎么打算的?要派人混进去吗?那个许大棒不是好色如命吗?”
李牧野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反正我是不敢用你使美人计。”
“你嫌我长得丑吗?”姬雪飞用力挺胸,怒道:“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的美人个个都跟白无瑕似的。”
白起没好气道:“我姑姑可不只是长得美。”
恶来跟着补刀:“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得承认你长得不差,可我叔的意思是嫌你缺心眼。”
姬雪飞瞪着李牧野问道:“老李,你说这个头阵派谁去?”
李牧野道:“这活儿交给白起了,一会儿那些人过来你负责料理,以你的身手来给他当保镖,估计这许大棒做梦都能乐醒。”又道:“先摸清楚底细,一旦发现新天地教会的妖人就立即通知我们,咱们争取给他来一个毒蛇臭蛆一勺烩了!”
门前的闲汉们奔着路边走来,手里提着棒子,比比划划示意这里不许停车围观。白起提着自己的长条包袱下了车。
商务车无声无息的驶离,恶来透过后视镜羡慕的看着白起在许家门前大杀四方,道:“叔,白起这家伙手把子是厉害,但身上的傲气根本藏不住,走到哪都跟一盏大灯似的明晃晃,派他去打探消息会不会打草惊蛇呀?”
叶弘又笑道:“不把蛇惊出来,咱们怎么摸清楚这件事的底细?”
李牧野道:“我现在最想确定的是那个挑起包王爷和许大棒之间纷争的女人是不是新教的人,那些境外势力派他们选在这个地方搞事情是否有什么别的深意?如果只是单纯的搞破坏,在煤城特钢厂就很方便,用不着跑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