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一部分人坚信,生活的真谛就是寻欢作乐,可怎么才能得到快乐?自然是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李牧野说要抢那艘捕鲸船一货玩玩儿的时候,小芬先是高兴,随即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劝道:“你快别开玩笑了,咱们就仨人,那艘船这么大,船上说不定有上百人,他们出海远洋作业,多半都带着枪的。”
“管他带什么都没关系,都是些普通渔民,最多是自卫队退役的半职业军人,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李牧野笑嘻嘻道:“放心,我也不要他们的命,就把这一船人弄晕了绑起来玩玩儿。”
“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也没对咱们做什么……”
这时候那海面上又传来一声凄厉的长鸣,声音听上去比之前的鸣叫要稚嫩很多,一道浅灰色身影从被血染红的大海里探出,徒劳无功的试图阻止那头已经被拖出海面一半的大鲸鱼被拖上捕鲸船。分明是一头小鲸鱼。
鲸鱼是高度社会化的生物,它们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大海的深处,有着悠久的种群传承智慧。彼此间能够用语言沟通,甚至能够通过歌唱来传递情绪沟通讯息。在捕猎的时候它们懂得发挥团队的优势将猎物集中。
简而言之,就是这种伟大生物征服了海洋环境,为自己赢得了地球上最广阔的生存空间,在某种角度而言,它们是跟人类一样富有智慧和情感,并且在生存竞逐中取得成功的生物。
船上的人兴奋的手舞足蹈,有几个人举着绑有尾绳的鱼叉对准了那头小鲸鱼丢了过去,连续命中后,那小鲸鱼身受重伤,却仍不肯离去,只是围着渐渐被机械拖上船的大鲸鱼转圈,发出凄婉悲伤的叫声。
那声音如泣如诉,宛如灵魂之音,不需要多优美的曲调,钻入耳朵就能直达人心。
小恶来皱眉道:“这帮畜生,连这么小的都不放过,它身上能有什么宝贝?”
小芬握紧了拳头,道:“太可怕了,为了杀戮而杀戮,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李牧野沉声道:“东瀛人坚持捕鲸,任凭国际社会如何反对,依然故我的倒行逆施,表面理由是要坚持他们的传统文化其实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特殊需要,对于极其依赖渔业的东瀛来说,捕鲸是他们研究、观察、控制海洋渔业的棋子,满足他们手臂伸出外海的政治需要,此外,还因为东瀛本岛一些特殊人士对龙涎香和鲸鱼内脏富含的所谓长寿基因十分痴迷。”
小恶来道:“叔,我支持你,咱们弄他们一货!”
李牧野看向鲁少芬,问道:“你呢?”
“只要你有把握,弄死他们我也不在乎。”小芬道:“这帮畜生就不是人。”
“好,那就听你的,把这帮畜生全弄死。”李牧野长身而起,一跃跳到一层甲板上,手扶船舷看着那艘捕鲸船。
这可不像开玩笑了,小芬跟过来问道:“大叔,你这是要来真的啊,打算怎么做?”
李牧野钻研百戏图和刘长风手札也有一阵子了,体术方面没什么进展,但在杂学邪术方面却是颇有领悟。
这世上最笨的杀人术莫过于用拳脚功夫了。体术功夫是最可靠的武器,却绝非最有效的杀人技。如果一个人只是想害人杀人,费力去学高强的功夫远不如买把手枪来的方便。假如这个人要杀很多人,那他更应该学的是物理和化学,一团毒药混到水中能杀死一群人,一枚炸弹也可以达到同样效果。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体术最大的价值始终是强身健体,将人的体能推到极限巅峰。杀伤对手,只是附加价值。
“小芬,你上去把船靠过去!”李牧野吩咐道:“恶来,你去给我准备些新鲜鱼生食材和烧烤的家伙。”
“你呢?你要做什么去?”小芬问道。
李牧野笑道:“我给他们配药去!”
世间最俗气的事情莫过于吃喝拉撒,古人把吃放在了第一位是有道理的。
人这一生,美好享受很多,锦衣玉食,一呼百诺的熏天权势,富可敌国的财富。不过细分起来,锦衣权势和财富都在身外,唯有这吃下去的味道是实实在在进到肚子里的,也唯有这吃的美的享受是并不专属于权贵的。所谓脍炙人口,引人食指大动,古今雅士俗人,皆爱此道。
李牧野船头烹鲜,如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小野哥本身的厨艺就十分精湛,加上日部虫地师的法宝紫龙木血粉的神效和大海生鲜本身的滋味,更让这烧烤的味道成了难以抵挡的诱惑。
北太平洋的季风从南方吹来,很容易就把游艇上炮制美食的味道送到了捕鲸的大船上去。
那艘捕鲸大船在作业的时候基本已经停下来,船上人被这味道吸引,纷纷侧目看过来。
在大海上,小船靠近大船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小芬控制着游艇,与对方保持三十米的安全距离后停了下来。按照李牧野吩咐的,用扬声喇叭以日语向对面大船喊话:“先生们,我们的船柴油机出了一点问题,请问你们船上的机械师在吗?请帮帮我们吧,我们愿意为你们提供一顿丰盛的美食。”
对面船先是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有人回应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小芬道:“我们是中国人,在檀香山做高端餐饮生意的,主营东瀛料理,这次出海就是为了捞些好食材的。”
那人道:“我们船上的织田先生倒是可以帮到你们,可是我们有一个条件,你们船上的那位厨师必须上到我们船上来制作美食,要知道我们的船上有一百多人,根本没办法全部到你们的船上享用。”
小芬对李牧野有着盲目的崇拜和信心,满口应承道:“好的,没问题,就按你们说的办,你们放下小船送机械师先生过来,我们的厨师带着食材和厨具去你们的船上。”
那个声音又说道:“你也过来吧,你们的船上留下那个小家伙协助织田就足够了。”
什么意思?小芬黛眉微蹙,看了李牧野一眼。
“答应他!”李牧野敲出端倪,道:“对方也没安好心,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强盗对强盗,比的就是谁够狠够坏。”
大船上放下一艘小船,机械师织田和一个助手乘船过来,李牧野和小芬把炮制食物的器具搬上他们的小船,只留下小恶来自己在游艇上配合那哥俩。
不必多言,只需要一个眼神,小恶来已经明白李牧野的意思。嬉皮笑脸的将那俩人领到船里。
李牧野和小芬两个带着厨具登上大船。
这艘捕鲸船的船长叫明石义利,是个四十出头,相貌儒雅的中年人。
明石在东瀛是望族大姓,历史上曾出过一个叫明石元二郎的陆军大将,此人经历极富传奇色彩,号称是天才的特工王者,担任过台岛日据时期的第七任总督,日俄战争期间资助发动俄国1905年革命,把俄国腹地闹的天翻地覆,被称为一人可抵十个师团的人物。同时他也是台岛日据时期十九个台岛总督中唯一葬在台的一个。
彼此见面做过介绍后,明石义利邀请李牧野和小芬去船上的餐厅,李牧野当场拒绝了,就在船头的甲板上一个人支起三副架子和一套案板,煎、烤、熏、切,全凭一把杀人无数的虎蛟骨刃炮制起新鲜美食来。
但见白色骨刃在掌间翻飞,薄厚均匀的新鲜鱼片被摆上烤架,肥瘦相宜的牛排肉,搭配保存清新的圆葱,配以新鲜的青色柠檬的汁液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奇妙的香味吸引的围观水手们食指大动议论纷纷。
明石义利站在小芬身边品头论足道:“用骨头做刀是南太平洋岛国土着们的做法,骨刃做厨刀可以最大化的不破坏食物里的钙质,切出来的食物会有更舒服的口感,你们船上这位主厨的刀工非常厉害,但是在我看来,他这厨艺最了不起的地方还在于这汤汁的味道,简直是画龙点睛,如果你们的餐馆开到东京去,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
小芬把他的话翻译给李牧野。
李牧野手上不停,抬头看了明石义利一眼,道:“明石船长对厨艺方面很有见地,不过把餐馆开到东京就算了,你我在这茫茫大洋上偶然相遇,可谓是一场奇缘,大家各有所求,互通有无之后便各奔西东了。”说着,将一份炮制好的食物递了过去,道:“请随意品尝。”
“你刚才说你们是在檀香山做高端餐饮的?”明石义利接过李牧野递过来的盘子,用筷子夹起一片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忽然眼睛一亮,随即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赞不绝口道:“好吃,好味道,味道好口感更妙。”
小芬居中做翻译,二人沟通无碍。
李牧野道:“好吃就不妨多次点。”
明石义利道:“李先生的料理手法好像是种田派的,但不知是师从那位大师?”他这句话说的居然是汉语,很生硬,但没有说错一个字。
李牧野微微愣了一瞬,随即道:“明石船长不愧是家学渊源的名门望族,当年明石元二郎先生精通八国外语,凭一张三寸舌就将俄罗斯搅的天翻地覆,汉语难学是公认的,明石船长却似乎对汉文化十分了解,真令李某钦佩。”
明石义利道:“多谢夸奖,东瀛和中国在传统文化方面有很深的渊源,在东瀛,几乎所有传统的高深学问都是用汉字写的,而有些东西甚至都没办法翻译成日语,我们明石家族的男丁学习汉语是基本功。”
二人说话的功夫,甲板上已经聚拢了很多水手。海上旅途寂寞,难得遇到陌生人相互交流一番的机会,这些水手们被李牧野炮制的味道吸引过来,目光却大多集中在身材窈窕,生了一双夸张长腿的小芬身上。
“让两位见笑了。”明石义利含笑有礼的样子:“海上生活枯燥乏味,我手下这些水手们对新鲜事物都很好奇,你们不要担心,有我在这里,没人敢放肆。”
李牧野道:“没关系,相逢就是缘,我这小妹子不是那小家子气的女人,只要不过分就好。”忽然又问道:“我需要确定一下,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除了轮机组休息的,大概全来了。”明石义利提醒道:“李先生,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师从哪位种田派厨艺大师呢。”
李牧野低头先忙活手上的事情,将一小盆汤汁均匀的洒在铁板上数十份海虾上,顿时白雾腾起,浓烈的香气如氤氲雾霭般扩散到整个甲板上。李牧野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着明石义利,笑问:“萍水相逢,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
明石义利面色一滞,随即微微一沉,语气不满道:“李先生,你的态度有些不友好,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李牧野摇摇头,道:“没有,就是不太想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以为咱们之间还没熟悉到需要知根知底的地步,你们船上的织田先生帮我们修船,我上来帮各位做一份美味的料理,彼此各取所需而已。”
明石义利神色不变,咄咄逼人的态势:“可我要是一定想知道李先生的师承呢?”
李牧野道:“明石先生为什么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难不成你也是做这一行的?”
明石义利摇头,肃然道:“不,明石家族是不允许参与到这种底层行业当中的,不过我现在忽然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季节出现在这片海域的。”
“是不是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说?”李牧野不大客气的反问道。
明石义利冷笑一声,用带一点台岛口音的生硬汉语说道:“李先生,你好像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在这艘船上,我拥有无上权威,任何人都必须绝对服从我的意志,如果我对你有什么疑问,你就必须老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是不肯呢?”李牧野嘿嘿冷笑道:“光天化日下,我就不信你们敢公然违反国际法。”
“我当然敢做任何事。”明石义利针锋相对。说着,目光一转,投到了鲁少芬身上,不怀好意的逡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