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深处,两个男人各执一柄短刃对峙着。
“短刀,你们输了。”
“擒贼擒王,我还有机会。”
“你已经走出演练范围。”
“不,对抗没结束以前,哪里都是战场,如果你以为越过某个界限就安全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们不按规矩走,这演练当初就不该定这规矩。”
“战争是没有规矩可言的,胜负之外还关乎生死。”短刀说道:“太平洋战场结束以后,有个日军老兵盘踞孤岛四十七年,直到九十年代初,风烛残年的时候才被接回日本,对于两国政府来说战争早已结束,但对于某些信仰坚定,失去了战友生命的军人而言,战争只关乎生死。”
“所以,我得亲手战胜你才能结束这场演练?”
“如果这是真实的战争,那么我的袍泽们都已经牺牲了,而我绝不会接受俘虏的命运。”短刀看着李牧野,说道:“你的体力好的让我非常意外,接下来就让我给你上这最后一课。”说着,他主动把短刃转了个圈。
短兵相接,四目相对。
李牧野猛然爆发力道把短刀推了出去,紧接着刀光一闪,手里的短刃毒牙似的追了上去。短刀的动作娴熟准确,挥动军用匕首同样用刀背抵挡着。
交错之间,劈,刺,削,抹,攻防转换了十几招。李牧野看准时机,忽然脚下一扫,腿碰腿,硬是将短刀踢翻在地。叫道:“还不认输吗?”
“果然够强!”短刀躺在那里,手依然拿着匕首,保持着防守的态势。继续说道:“不过你想让我彻底认输还早了点。”
李牧野步步迫近,短刀双足连蹬,平躺着后退,同时腹肌卷起,保持着很好的还击态势。咧嘴笑道:“老弟,你别急,咱们再聊聊,我有几句话问你。”李牧野不理他,继续迫近,道:“完事儿以后怎么聊都可以。”短刀足下不停,嘴巴也不闲着:“你这心态就有问题,咱们只是普通演练,用不着这么认真吧。”
“这仨月我输给你们六次了!”李牧野咬牙道:“老子这辈子都没输过这么多次。”
短刀笑道:“你也分别把我们每个人都至少干掉过一次了。”
李牧野道:“你们六个,大雷子和高射机枪的体力最好,只比老崔稍微逊色,但若论身手你是第一的。”
短刀:“身手再好不是也被你干翻了?”又道:“你组建这支安保队伍不过是玩票性质,差不多就得了,何苦这么认真,看在陈队的份儿上,给老哥们留点面子吧。”
李牧野躬身挥刀,短刀只能狼狈的招架,这会儿的功夫,大腿上已经被李牧野用刀背斩中数次,生命报警仪开始发出黄色的闪光警告,提示战斗人员负伤,战斗力下降。
“你们是一支了不起的团队,我的团队也不差,我不能为了你们的面子,舍却了他们连日付出的汗水,甚至是尊严!”
短刀点点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袍泽这两个字对职业军人的意义了。”
李牧野忽然停下脚步,道:“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认输不认输?”
短刀的身后是一条干枯的沟壑,再后退就要掉下去了。他停住不动,看着李牧野,道:“我假设这是一场战争,身为共和国军人,我没别的选择!”说罢,横起匕首对着自己脖子一抹。生命报警仪显示,他已经阵亡。李牧野站在原地看着他,良久不语。
短刀道:“不要以为这只是演练,战场上有人就曾经这么做过,我本来是双胞胎兄弟的,八年前在远东,为了一块外太空陨石材料,我弟弟就是用这种方式捍卫军人的荣誉的。”
李牧野默然不语,良久,忽然说道:“我想跟辉哥见一面。”
边陲小县城的宾馆里,李牧野躺在单人床上,陈炳辉站在窗口往外看着。
“明天就回上海吗?”陈炳辉打破沉寂。
李牧野看着棚顶心事重重,心不在焉道:“跟人家约定了时间,不能言而无信。”
“你这两百六十六人都是好苗子,训练得法,再经过几次实战洗礼,必将成为一支战力惊人的可怕精锐力量。”阿辉哥换了个话题,道:“老班长说三个月最多也就雕琢出个大概轮廓来,很多内在的东西都没办法灌输给他们。”
“如果你那边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几个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的老哥都可以留下来在崔氏安保内部担任要职。”李牧野道:“还是那句老话,我不信任什么机构或者单位,但我信你。”
陈炳辉道:“他们几个都是几年前执行任务失败后背着处分的,本来计划今年全部退出现役,我竭力争取才留下两个,短刀和大雷子我得带走,其他四个就留下吧,算是你帮我一个忙,待遇给好一些,他们学了一身本事没多少机会尽忠,但至少还可以守住一个义字。”
“可以。”李牧野干脆的答应道:“设几个副总的事儿。”
陈炳辉道:“我就不跟你说谢字了,回头让老班长他们把名字和详细的个人信息告诉你,之前不能说是因为他们还没正式退出现役,现在可以说了。”
“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很不好受。”李牧野道:“我安排老崔跟他们喝酒。”说完,立即给老崔打了个电话。
沉默了一会儿,陈炳辉忽然问道:“这三个月效果不错,但不经过实战考验的队伍,终究缺那么一股子精气神,接下来这些人你打算怎么进一步提升他们的实力?”
“之前跟俄罗斯那边联系过,一个叫柳辛斯基的生意搭档想请一支专业队伍去乌拉尔山办事,我答应了。”
“哦。”陈炳辉点点头,说:“那边政局相对稳定,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很适合他们。”话锋一转又问道:“跟你那青梅竹马的妹子见面了?”
“嗯!”李牧野道:“感觉整个人一下子空了起来,要不是陈二姐逼迫的紧,我出家的心思都动过。”
陈炳辉笑了笑,道:“你跟二姐之间的事情我不过问,我就关心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李牧野道:“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呗,她一天不嫁人,我这贼心就不死,她若是遇到合意的人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就风风光光的送她出门子,谁若是欺负了她,我就……嘿嘿,你明白的。”
“不觉得太简单了吗?”陈炳辉道:“我不是说你这么活着毫无意义,而是觉得对你来说这么活着太简单了。”
“我也觉得有点空。”李牧野道:“前阵子跑她工作的医院附近搞了个饭馆,又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手忙脚乱的没想过你说的这些,这几天跟那几个老兵油子打交道,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那个。”
“有点什么?”陈炳辉问道:“小富即安还是小农意识?”
“都不算是吧。”李牧野道:“是少了点志趣。”
“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陈炳辉道:“这首诗的作者叫冯道,在历史上绝对算是个奇人。”
李牧野对历史所知有限,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他曾先后效力于燕王刘守光,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先后效力于后唐庄宗、后唐明宗、后唐闵帝、后唐末帝、后晋高祖、后晋出帝、后汉高祖、后汉隐帝、后周太祖、后周世宗十位皇帝,期间还向辽太宗称臣,始终担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陈炳辉道:“后世史学家出于忠君观念,对他非常不齿,欧阳修骂他"不知廉耻",司马光更斥其为"奸臣之尤"。但他在事亲济民、提携贤良,在五代时期却有"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偁誉"的声望。”
“我以为自己够无耻的了,想不到有人竟能无耻近圣。”李牧野由衷的赞道。
陈炳辉道:“好一句无耻近圣,就为你这一句,我就没白跑这八千里路云和月。”
李牧野道:“阿辉哥想说什么还是直接一点好,咱们之间不该绕弯子。”
陈炳辉道:“冯道生逢十国乱世,连年纷争,民不聊生,你是明白人,应该能想象,以他的才干当然可以远离庙堂社稷之外,笑傲山水之间,而他却没有这么做,相反的,他积极投身仕途,舍去贞臣烈士虚名,为天下百姓江山社稷实实在在做了许多好事,纵然身后骂名无数管我屁事,长乐老儿活着屹立不倒,善始善终,岂非不亦快哉?”
李牧野若有所思,沉吟道:“仕途非我所长,大哥应该不是想劝我去做官,我有海外背景,也不适合从军,所以最适合我的就只有商场,看来大哥是希望我能在这个领域里有所作为。”
陈炳辉道:“商海沉浮,内在的凶险堪比战场,商道关乎天道更关乎社稷民生,上升到战略的高度也不为过,你曾经在俄罗斯配合过外事局的工作,应该能够理解我这番话的意思。”
李牧野道:“我虽然疏懒,却也从未停止在商业上的布局,何锟铻的出走就是我的手笔,这件事大哥应该有耳闻。”
“为这事儿,二姐把林静公司的德国专家强扣了三天。”陈炳辉苦笑道:“就因为我不答应帮她忙。”
“林静是谁?”李牧野奇怪问道:“陈二姐想让你帮她什么忙?”
“林静是我曾经的初恋女友,她侄子你认识,就是那个唱歌的小崽子叫林翔宇。”陈炳辉说:“二姐找我是想跟我借一个人,我没答应,故意把这个人外派出去了。”
“什么人这么结棍,值得手下能人无数的陈二姐亲自跟你张嘴?她跟你借人是想针对我吗?”
“这人是我们作训部的宝贝疙瘩,本事还在楚秦川之上,二姐向我借人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你,却也有对付你的意思。”
李牧野一听就明白了,本事这么大的人当然不是为老子准备的,但是又是针对老子的,思来想去,不是对付狄安娜就是用来暗算阿纳萨耶夫了。狄安娜个人武力值很高,而且是联邦安全部门重点保护的人物,身边护从无数,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莫斯科,明暗的保卫周密,就算能得手,后果也会不堪设想。
“陈淼想要对付的人是阿纳萨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