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过来后,就坐在叶四娘旁边的垫子上。
叶四娘没转头,只是开口说道:“那一箱木框的镜子,如果放在东市,商家会连箱子算起,加两倍的重量换成金子给你,你这份礼太重了。”
“彭大监拿回去,就在送到圣人面前,他不会也不敢留。”柳木知道叶四娘在说什么。
叶四娘点点头:“也对。”
“我压着不让卖镜子,也是有道理的。”
叶四娘接口回答:“原本我是不懂的,和首领提过这事后,首领点悟之下也是懂了。那本就不是卖到天价的物件,今天卖的贵了,是挣到许多钱帛,但长远看是坏了名声,也让郎君在长安城贵族面前很难作人。”
“是。”柳木点点头。
“四娘不解,郎君似乎对高丽有恶念?”
“不解就不解吧,反正我现在不会解释,将来再说。我现在倒是担心,我二姐是不是已经到了云州,到了之后怎么样。”
提到云州,这个就要从两天前说起。
从正月初十就出发的柳家二娘柳如雨,路过并州的时候住了几天,然后是由秦琼安排人马护送到云州。
二月初七傍晚,柳家二娘接近云州城。
李道宗带人出迎十二里。
在队伍过了十里亭又走了两里之后,李道宗突然下令:“再往前走一百八十步。”
“是。”副将不会问原因,立即去传令。
和李道宗一起来的,还有穿着汉服,唐式铠甲伪装成唐将的阿史那杜尔。副将不好问,可阿史那杜尔却可以问。
“为什么,再往前走一百八十步。”
李道宗回答:“出迎十里,这是给翼国公秦叔宝面子。不知道你们是否讲究这个。”
“讲,按我说,应该出迎三十里。翼国公的面子十里太少。”阿史那杜尔很直爽的说着。李道宗哈哈一笑:“又不是秦叔宝亲至,十里合适。”
“而后,给小木面子,二里。”
阿史那杜尔点点头:“按你这么说,二里合适。那最后又加了这一百八十步呢。”
“给柳家二娘的,虽说是位女子,但从刘仁轨那里得到些传闻,却是一位奇女子。掌握着一种很神奇的算法,仅一人一天就可以算清翼国公府二年的账目,条条清楚。后训练了四男四女,这些人现接管了翼国公府、长平公主府的账目核算。”
唐制,一里三百六十步,所以这一百八十步就是半里。
李道宗是亲王爵,给一个庶民女子半里的出迎,这已经是非常大的面子了。
看着道路的远方,还没有车队的影子。阿史那杜尔转头对李道宗说道:“虽然只有三月时间,可我却是有些想念木,却不知为何没有来云州。”
“五百万只羊。”李道宗笑了:“你在意的,怕是这些羊吧。”
“不!”阿史那杜尔很严肃的否定了李道宗的猜测:“是这件事,你这个亲王比不上真正的大唐王爵。”
阿史那杜尔贬了李道宗一句。李道宗非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一抱拳:“请指教。”
“一位好王,会留意周边发生的一切,就是草原上多了一片水洼,枯了一片草场都要留意到。更何况,身为王周围肯定会聚集许多人,这些人比草原上的水洼、草场都重要,你留意到周围吗?”
李道宗摇了摇头。
阿史那杜尔继续说道:“去年冬天大雪,我部落内哀号一片。每个帐篷内都是些苦苦度日的人,他们在苦撑。可木来到草原之后,仅仅两天。我的部落变了。”
“如何变?”
“部落的族民开始整修马鞍,修马车,缝补衣服,准备远行的物品。当草原上青草再次长出的时候,每个族民都用青草练习新的羊毛剪,许多妇人在教孩童们挤羊奶,学会封桶。”
李道宗听懂了,草原上的气氛变了,这是希望带给阿史那杜尔部落的活力。
李道宗翻身下马,给阿史那杜尔长身一礼:“受教了。”
阿史那杜尔下马回礼后再说道:“云州城,你的部下变化更大,他们充满了力量。”
“恩。”李道宗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柳如雨的车队到了。
一位亲王,一位王子前来迎接,戴着厚重面纱的柳如雨紧张的都忘记怎么施礼。
李道宗只当是这一路太辛苦,命八人抬的软轿替换了柳如雨的马车。
云州城内,一应仆役侍女早已经准备好,热水已经在大桶之中,李道宗给柳如雨的待遇绝对是高规格的。
坐在大木桶之中,柳如雨还在喃喃自语。
考核与奖惩一致之原则……
能力与岗位一致之原则……
柳如雨才十七岁,虽然读过书,但毕竟是乡下妇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以说,柳木受伤之后,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她短短数月见识到的东西超过寻常妇人几辈子的经历。
来到云州之前,柳如雨认真学习过柳木教给她的知识。
可此时人已经在云州,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坐在木桶旁的年轻女子,月华。说是侍女,柳如雨却与之亲切如姐妹,这位是张初尘的弟子之一,只是学的不精,刺客的水平刚刚入门,但读书识字却是很优秀。
“二娘若是紧张,我有一份木的锦囊。”
“在那?”柳如雨一下就从木桶之中站了起来。
月华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木小郎君就猜到二娘初到云州肯定会紧张,所以准备了几份妙计,依原话就是,不用最好,但真有必要的时候,有妙计。”
柳如雨看过月华收藏的锦囊反正更迷惑了。
“木小郎君从来没有算失过,我信。”柳木的诡谋月华是相信的。
“好。”柳如雨也打定了决定。然后对月华说道:“那就依计行事。”
当晚,李道宗就接到了柳如雨让侍女送来的书信,书信中表明,自己只是位寻常妇人,亲王殿下亲迎已是惶恐,洗尘宴万万不可。只请求明日任城王殿下召集办事之人,赐佩刀以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