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俞氏昏迷了过去,提前一个月便安置好的产房也未用上,众人只得合力将俞氏小心抬进了里屋睡榻上,当常嬷嬷收了手时,便发现自己双手都是黏潮而刺目的鲜血,那些鲜血更是几乎染红了俞氏半身裙子。
常嬷嬷的手不住地发抖,嘴唇也几乎是颤抖的吐出几个字来:“老太太……老太太报了没。”
皎月如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也是害怕的连眼睛都不敢朝俞氏那看,努力才挤出几个字来。
“已经让人去报了。”
常嬷嬷眸中涣散,怔然的点了点头,随即不住念叨道:“完了,完了——”
皎月自然知道常嬷嬷语中是什么意思,也禁不住替自己担忧起来。可两人手中却是没停过,同几个二等丫头帮俞氏换下了血红的衣裙,擦了脸。
恰在这时,便听得外面响起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随即便见软帘猛地被掀开,徐大夫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常嬷嬷当即瞳孔一缩,好似看到了神仙一般,嘴里不停道:“快!快替太太看看,一定要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徐大夫急忙点头,连礼都来不及行,可当他一抬头,看到软榻上的妇人脸如白纸,而屋内更是充斥着血腥的气息时,心已是凉了半截。
而此时,秦氏正与璎珞正站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眼看着秦氏眸中氤氲着慌张,璎珞不由也害怕起来。
“太太——咱们,该怎么办。”
听到璎珞的话,秦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方才的事情,一处处,一点点,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越到后面,秦氏的手攥的越紧,陡然,她的眸中划过一丝光亮。
无疑,今天无论如何她也未做错什么,而俞氏不论这次如何,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连俞氏一个小指头都未碰过,便是找茬也找不到她的身上。
想到此,秦氏神色一震,随即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璎珞,倒把璎珞看的害怕,而她下一句话,却是叫璎珞惊的一震。
“打我一记耳光。”
听到秦氏严厉而坚定的话语时,璎珞有些发愣,不由脱口道:“太太——”
“快!”
收到秦氏不耐的眸子时,璎珞身形一颤,随即缓缓伸出手来,却是又听到秦氏低声道:“打的越重越好。”
璎珞用力深呼吸了一口,随即右手紧紧一攥,几乎将全身的力都倾注在右手一般,紧接着下了十足的劲儿,狠狠甩在了秦氏的脸上,力度大的竟将秦氏打的一个趔趄。
璎珞忙上前紧张的扶住秦氏差点坐下去的身子,极为害怕,而当她正要开口时,却惊然发现秦氏的嘴角竟被打破了,泛着乌青隐隐显出血迹来,不由惊呼出声。
“太太,太太您没事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璎珞一边说着,一边替秦氏擦拭着血迹,秦氏不由疼的倒吸一口气,吓得璎珞手中一抖,却是听到秦氏竟是颇为满意的笑道:“很好。”
璎珞微微一震,发现秦氏说的并非反话时,不由舒了口气,却见秦氏头一扬,唇角微微划起道:“走吧,看看俞氏怎么样了。”
看看,孩子死了没有!
璎珞忙点头应声,这才扶着秦氏小心去。
宁德院内,此刻倒是颇为热闹惬意,锦鸳几个丫头正陪着傅老太太打着叶子牌,周围的小丫头们也撵着热闹在一旁看着。
在傅老太太皱着眉凝神看手中的牌时,锦鸳无意地看了坐在傅老太太身边的锦衾一眼,锦衾左手捏着牌,右手被压在左手手肘下,隐隐打了个手势,锦鸳收回眸子,待到自己出牌时,状似斟酌了半晌。
傅老太太此刻恰好将手中的牌整理好了,看了眼对面的锦鸳不由笑道:“咱们打三局的时间,被你拖着都只能打一局了。”
锦鸳闻言轻笑出声,随即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般将手里的一张抽着打了出去。
傅老太太看了看,当即眸中划过笑意,一把甩了自己手里捏着的牌道:“等的就是你这张。”
锦鸳几乎是反射性的笑着要将牌抽回去,却是被锦衾轻拍了手背打趣道:“打都打了,这要是再赖,可就要罚双倍的。”
锦鸳闻言笑着收回手,将自己的牌扔出去看向两旁的丫头道:“我今天是来给老太太送菜来了。”
话一出,众人都笑了,傅老太太也是被逗得极高兴,眼角都不由眯在一起了,一高兴,不由将篓子里赢来的钱都拿出来道:“难得的高兴,这些叫大家都分了吧。”
锦衾闻言笑着拍手道:“好,好,咱们都沾沾老太太的喜气。”
丫头们脸上一喜,便听话地上前将钱分了个干净。就在傅老太太有些倦怠,正要午睡时,便听到外面的丫头慌不择路的跑进来。
眼看着傅老太太皱了皱眉,锦鸳正要训斥,那丫头却是喘着粗气儿道:“老太太,二太太,二太太——”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神情一凛,傅老太太也紧张起来,却是听得那丫头慌张道:“见红了。”
“什么!”
傅老太太猛地站起,锦鸳忙上前扶着,哪知还没来得及碰到,傅老太太已是脚不沾地的朝外面赶去,锦鸳忙和锦衾一同赶上去。
她们明白,一场风雨只怕是又要来了。
当傅老太太赶到绥荣院,院内丫头们的神色都有些异样,傅老太太身子一紧,扶着锦鸳的手不由渐冷,直到进了屋内,里屋那浓重的血腥气几乎充斥到外间,和着暖香的味道,让人险些作呕。
锦鸳努力屏住呼吸,紧紧扶住了傅老太太开始颤抖的身子,这时各房早已侯在屋内,谢氏带着众人行了礼,正想将傅老太太扶着坐下。
里屋的帘子被轻轻掀开,常嬷嬷领着徐大夫走了出来,傅老太太一双眸子紧张的盯着徐大夫,在这样大喇喇的注视下,徐大夫只能强自镇定,随即小心翼翼斟酌道:“老太太,二太太这一胎——只怕是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老二媳妇儿的胎像不是一直很好吗?”
傅老太太的眸子如鹰一般凌冽,扶着锦鸳的手几乎攥出了印子,极尽用力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徐大夫不由有些惊慌,只得硬着头皮道:“二太太前些日子一直处于焦躁的状态,所以上个月时便出现了胎像不稳的情况。”
傅老太太眸中猛然一震,而一旁的秦氏眼中也划过了一丝什么。
“为了替二太太固胎,只得每隔几日为二太太烧艾一次。”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明白了些,孕中之人,一旦烧艾,那孩子,便已是极为小心了。
“为什么我竟然不知道?”
傅老太太咬着牙扫了俞氏身边的人一眼,惊得徐大夫只得补了一句:“二太太怕老太太您担心,便叫我们暂时保密。”
“怕我担心?”
傅老太太冷笑一声,胸腔因抑制住的愤怒而不停起伏。
“好,好。”
傅老太太怒极反笑间,却是陡然眸光一冷,朝外扬声道:“来人,给我将二太太屋里伺候的人都拖到诫行院去!”
这话一出,惊得常嬷嬷,皎月等人身子都软了,魂都去了一半,几乎是痴楞了,就在她们慌不择路要被拖出去时,谢氏身旁的顾砚龄淡淡扫了眼被埋没在人群中的秦氏。
皎月将这一幕收入眼中,陡然脑中反应过来,立刻猛地挣开人扑在傅老太太面前哭的极为狼狈道:“老太太,二太太这几日原本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今日因着与三太太起了争执,才会怒急攻心气晕了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