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皇帝陛下的銮驾队伍浩浩荡荡离开长安的时候,正是桃李春风好时节。
无数长安人都亲眼目睹了此番盛况。盛大的场面气氛热烈,送别的人群欢呼雀跃,尤其是当身穿象征着帝王威严衮龙袍的皇帝命人启去御驾垂帘,亲自向他的臣民挥手致意时刻,更是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作为这个帝国的象征,无论他在民间有着怎样不同的评价,在这个时代所起的作用还是无可替代的。
皇帝刘彻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未央宫。原来,只有真正的走出宫来,才能够全面的看清楚整座建筑群的巍峨与壮观。
明媚柔和的阳光下,这位帝王的心中却忽然有一种悲怆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也许这一眼别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走进这座属于他的宫殿。
心头升起的烦躁又引发了胸口沉闷如山的堵塞感,他强行忍受着,把一口涌到喉咙里的血又咽了回去。虽然明知道身体情况不允许,他还要去走完这一趟行程,这既是为了偿还他作为皇帝的一个心愿。而更加重要的是,把将来也许是帝国致命隐患的因素,彻底的消除。
“陛下……”
紧紧跟随在皇帝马车旁边的太医院医官,发现了皇帝的脸色不好,连忙不安的问了一句。却发现皇帝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大惊小怪。这名医官不敢再多说,皇帝的病情早已经列为绝密,真实情况也只有他们几个医术最高的太医和皇帝身边的少数心腹知道。至于朝廷大臣们,好像是就连丞相他们也并不清楚。
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情形的太医偷偷的把目光转向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元召的身影。他正在和一些送行的人挥手致意,脸上的神情很是平和。
“陛下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情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为什么不再要求元侯入宫诊治呢?”
这个已经猜疑了许久的问题,被下了封口令的太医们,却没有人敢公开议论。
太子刘琚和留守的大臣们,一直送出城外很远。看着庞大的队伍逐渐远去,只留下旗帜的影子,想起昨天夜里父皇和他说起过的许多话,他的心情很复杂,而更多的是感到失落害怕。
“琚儿,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相信你已经有能力担负起帝国的重任了。不求你能做的多么好,只要能够胜任就足够了……朕自继位以来,其实做过许多错事,更有过许多不切实际的狂妄念头。如果不是后来有人逐渐加以纠正,并且替朕分担了大部分重要的国政大事,恐怕时至今日,大汉王朝也不会达到这样强盛的程度……。”
“父皇,这个人……他是元召吗?”
“呵呵!那么琚儿,你先回答朕,在你眼里,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丞相对大汉所做出的贡献,天下人都有目共睹。父皇,儿臣以为,国家栋梁、社稷之臣的赞誉,完全配得上他。”
“琚儿啊,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了解他呀……如果朕没有看错的话,国家栋梁是不错,社稷之臣却不是他想要去做的!”
“父皇!此话怎讲?儿臣有些不明白……。”
“这两者是有巨大差别的啊!国家土地是属于天下人的,社稷江山却是属于我们刘皇汉室的!这两者之间的概念,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但有人却在心里分的明明白白呢!”
“父皇!您的意思是说……!”
“不错!你终于有些明白了。不用那么吃惊,其实元召就是这样的人。通过这么多年的暗中观察,朕绝对不会看错了他。”
“……父皇!元哥儿他、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您不要误会……!”
“太子!你要记住,你是高祖皇帝的子孙,绝不能因为私情蒙蔽了双眼。元召他忠心的是这个国家和未央宫外面的那千千万万普通人,而不是我们刘皇汉室!他从前所做的一切,表面上是忠心耿耿尽心竭力的为朕这个皇帝效忠。但实际上呢?在天下取得空前繁荣昌盛的同时,皇权却在无形中被逐渐的削弱……朕在病中静心休养的这段日子,跳出这局外,总算是把一切都看明白了。呵呵!如果照此发展下去,相信在不久的未来,无论是谁坐在含元殿宝座上,都只剩了一个空架子……到了那个时候,试问谁还能制得住他呢?!”
“……父皇……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朕希望自己亲手选定的太子没有那么愚蠢……朕已经决定了,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动手清除……将来,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当你的皇帝就好!”
“我……父皇……你要怎样做?!”
“这个你不用提前知道。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朕自然会有旨意给你,无论朕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只是不要忘了一点,你是高祖皇帝嫡系子孙,更是朕的儿子,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一阵微风掠过,沉思良久的太子刘琚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突然被惊醒后,这才发现,远去的队伍早已经无影无踪。他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率领着满城臣民回转而去,脚步异常的沉重。
出巡路线是皇帝亲自选定的。此去的第一站,就是长城以外的朔方三城。之所以选定这里,当然是他想在有生之年来亲自看一眼这片令大汉王朝取得赫赫武功的塞外草原。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平灭匈奴之患,解除了自战国时代以来北方辽阔土地所受到的威胁,这样的功绩,完全值得好好夸耀一番。
大队人马自长安出发,经咸阳古道,过函谷关,然后折向东北,再经过潼关之后不久。眼前便是一马平川沃野千里,往北即可以直驱燕赵之地。
沿途经过的郡县,自然免不了当地官员和民众们的热烈欢迎小心伺候。只不过,与所有人想象中的天子威严不同,所到之处有幸受到皇帝接见的臣民,所感受到的只是这位皇帝陛下的温和态度。这不由得令人感到很是欢欣鼓舞。
这样的行程,想快也快不了。走走停停,不觉已经是春暖花开遍地翠绿。月余之后,终于进入燕赵境内。
受封在此地的赵王彭祖,是汉景帝的二儿子,皇帝刘彻的皇兄,今年据说是已经八十多岁了。汉景帝在大汉的几位皇帝中,子嗣算是比较多的了。除去当今天子和夭亡的,共有十三个皇子被分封为王。而他这些皇子的年纪相差也比较大。就比如江都王刘非和赵王彭祖,就相差了五十多岁。
赵王的封地虽然经过推恩令的实行,也已经被分割成好几块,权力大大缩小。但他本来就是一个耽于享乐的人,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能够让他维持奢华无度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皇帝驾到,赵王做好了一切准备殷勤接待。既然此去塞外已经没有多远的行程,皇帝传下旨意给随行的丞相和大将军,全部人马在此休整歇息几日,也好让朔方城的前线将士们提前做好准备。
军事方面的事,自然有卫青去安排。进入邯郸城之后,皇帝在准备好的行宫中稍微休息。元召走进王府大厅,便见到了这位鹤发童颜的赵王。
即便是他,初见之下也是吃了一惊。如果不是事先得知,说什么也不信这老家伙有八十多岁了。胡子皱纹都没有,满面红光,皮肤如同少年……元召没来由的就感觉到有一股妖气,让人很不舒服。
元召暗自皱着眉头,与其一番寒暄之后,交代完一些皇帝吩咐的事宜。便告辞而去,并不想与他多说。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王彭祖的眼中露出冷冷的神色,脸上的怨毒完全不复刚才的恭敬温和样子。
“元召,你今天既然来到了我的地盘,就别想再活着出去……哼!不要说早就接到了陛下的旨意,就只是为了报你当初杀江都王弟之仇,我也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身后帘幕微动,一个藏在后面倾听良久的妖媚女子走了出来,脸上同样充满了仇恨。想当年,作为最受江都王刘非宠爱的美姬,名叫莫夭儿的女子,本来完全有机会成为受人尊敬的王后。只是她的这个梦想,破灭在那个红莲业火焚烧之夜。
唯一从那场火海中逃生的莫夭儿,牢牢的记住了杀人恶魔元召的样子。她发下誓言,一定要为江都王报仇。就算是暂时没有机会,她也会记在心里。
后来,她辗转来到北地邯郸,成为了赵王的新宠。莫夭儿的魅力无双很快就征服了好色如命的赵王彭祖。不久之后,她便知晓了他的全部秘密。
“大王,这次机会难得,可一定要想办法致元召那厮于死地啊……!”
“美人尽管放心,本王绝对会让他死的惨不堪言……另外,你去把那些女子还有那些……都安排妥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莫要因此而惹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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