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起身走到那片紫藤萝花架下,随手摘了一朵,仿佛他捏在手里的不是一朵娇嫩的花朵,而是宋浙的人头一般,攥在掌心恨恨一捏,说道:“正在搜集,素日不觉得,这真查起来,宋家还真不是个东西。”
萧煜眼底浮上冷笑。
这京城里的簪缨世家,哪家不是表面光鲜亮丽,看似慈悲亲善,单单长明灯和镀金的佛像就供奉了无数,可背地里,谁家不是肮脏龌龊。
只是没有查罢了。
认真查起来,哪一家能逃得过去。
萧煜不语,董策又道:“我姐姐又问,究竟什么时候带她进宫,你也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连董家的大门都出不去,宋家那帮混账派了府丁在董家门口昼夜守着,但凡董家出来个人,他们就尾随,实在可恶!”
萧煜皱了眉,朝董策看过去,“宋家做出这种事?你怎么先前不告诉我。”
董策咧嘴一个苦笑,“前几日你夜夜守在赤南侯府顾大小姐的房屋顶上,天天熬得跟个熊猫似得,我怎么好总拿家里这些事烦你。再说,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他们愿意盯着就盯着呗,反正我姐姐这次是和离定了,我们家和他们家这梁子也是结死了,我姐姐说了,这是长久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了的,让我们不要心浮气躁,至于他们想耗就耗着呗。”
萧煜闻言,心下不禁感叹。
虽说上次董雪仪欺负顾玉青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可不得不承认,他这表姐的确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她这个深处旋涡中心的人,反倒是最冷静最理智的。
若是舅舅能有表姐这样的能力,董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没落,他也不至于没有依靠。
心思划过,萧煜微微一声叹息。
顾玉青从宫里出来以后,他实在是一颗心跟被油炸面裹了似得踏实不下来,夜夜守在顾玉青的房屋顶上,就怕她有个万一,自己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这样熬了三两日,见顾玉青的确是一日好过一日,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松下来,昨儿终于睡了个整夜觉。
“表姐的话虽不错,可有我在,宋家就欺负董家到这般田地,当真以为我是吃素的!”说着,萧煜将桌上那枚玉佩捡起收好,起身又道:“走,带你出出气去。”
董策眼睛登时一亮,“真的?”
他早就想私下里把宋浙那混蛋打一顿了,可姐姐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因小失大,故而才一直忍着,此时萧煜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能不激动。
萧煜抬步朝前而去,没理会董策,而是给自己的小厮下令:“去给宋浙下帖子,就说今儿中午我在八珍阁请他吃饭。”
小厮得令而去,董策摩拳擦掌,一路屁颠屁颠跟着萧煜朝外走,嘴里不忘叨叨:“镇国公府虽是武将世家,可到了宋浙这里,他也就学会了骑马打猎射鹰遛鸟,不用你动手,单单我一个人就打得过他。”一面说一面捏拳,“打不死他个龟孙子王八蛋”
萧煜嗤的一笑,“干嘛总是打呀杀呀的,鲁莽,你姐姐说的对,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给人把柄。我们要对付的不是寻常百姓人家,是赫赫镇国公府!你不要忘了,宋浙他爹可是救过我父皇的人,到时候他跑到我父皇跟前哭上一场,看你怎么办!”
董策刚刚还闪亮亮的小脸顿时一垮,可又不甘心的嘟嘟道:“哭上一场又怎么样,当今陛下英明,就算他哭破天他,难道就能掩盖了宋浙做下的那混账事!”
萧煜无力一个叹息,“说你笨,你还真就不长脑子。这件事若是就这样被捅到我父皇跟前,最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父皇责罚宋浙一番,然后把你三姐当做宋浙的贵妾抬进镇国公府的大门。”
“什么!”董策当即捏拳暴跳。
萧煜横他一眼摇摇头,又道:“你自己想想,于我父皇而言,是这江山社稷的稳固重要,还是大臣家中的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重要!纵然有我母妃的面子,可到底我母妃也不过是我父皇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我父皇断不会为了我母妃就把镇国公府怎么样的。少了镇国公,我父皇少的是左膀右臂,可少了我母妃呢,大有一把一把的人前仆后继的补上。”
说道这里,萧煜眼底阴霾浮上,只是他很快转头朝前而去,董策没有看见。
萧煜的话说的董策心中大震。
不仅震惊这话的内容,更是震惊,这些话,竟是从萧煜口中而出。
他从小和萧煜一起玩耍,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萧煜是怎么样的不学无术放荡不羁他比谁都清楚。
可如今萧煜耳提面命般在他面前说起这样的话,还说的头头是道,他怎么能不震惊,愣愣望着萧煜如玉的背影,董策突然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萧煜一般。
及至八珍阁,宋浙还未到。
萧煜点了素日他与董策爱吃的几样菜,也不等宋浙,两人对面而坐,开吃。
萧煜吃的一面平静,而他对面的董策则是忧心忡忡,“喂,你该不会真的是来八珍阁吃饭的吧。”
萧煜认真的点头,“是来吃饭的啊,来饭店不吃饭能干吗!”
因为顾玉青的缘故,他都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着了,现在好容易顾玉青相安无事了,得补补啊!
董策急着说道:“我们是来收拾宋浙的!”声音压得极低。
“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收拾。”萧煜也不看他,只兀自吃自己的。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得门口护卫的声音传进来,“宋世子,我们殿下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说着,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宋浙一进屋就看到董策和萧煜正举杯言欢,满屋子都是酒香味,哪有一点硝烟气息,顿时紧张了一路的心踏实下来。
瞥了萧煜一眼,心中一个不屑的冷哼,果然是个浪荡子。
敛了心思,宋浙抬脚朝前走过去。
萧煜给董策使了个眼色,董策会意,立刻将手中酒杯“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不偏不倚,刚刚砸在宋浙脚前。
瓷片四溅,杂乱飞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