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他们过什么样的日子跟我有屁关系?一群低贱的药农而已!”贺建心里条件反射似的做了回答。面上自然梗住,没接过话茬。
“呵呵,你已经失去回答这句话的最好时机。就算现在说你敢发誓都晚了!”苏北一眼瞧穿他的心理。
“苏北,你别妖言惑众了!贺家这些年包揽下我们种的药,为我们省去卖药的烦恼,待我们不差。你年纪轻轻初来乍到,就算有些本事,也不能这样自以为是!我就问你,这药不卖给贺家了,你肯定能帮我们找到买家?如果造成被动囤货,我们入不敷出的情况,你承担的起吗?”
贺建快被苏北气傻了,这时候,倒是张保全在努力扭转形势。
“对!我说的大家可能不太相信,张村长家也产药,总不能连自己都害吧?一个不知根底的小年轻,你们真以为他能带给你们好运?别傻了。我们贺家这些年帮你们兴修水利,购买机器,图的是啥?摸摸良心好好想想!”张保全的话替贺建找回部分思路,他嘴皮子又利索起来。
苏北哂笑一声,“羊毛出在羊身上!十几年了,物价涨了多少倍,你们自己好好掰手指算算!药价涨幅能有多少,你们再算算!为什么种药的人越来越少,为什么不管怎么种,都还在贫困线上徘徊,又为什么贺家倒是跟坐了火箭似的,用了十多年时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一跃进入省内药企十强?贺总监,您不妨回答下我的疑问呗!”
“因为……”贺建憋着口气,好半天才勉强找到说辞,“那是因为我们各项技术越来越成熟呀!自然竞争力提高,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哦?那第一个问题呢?药价涨幅跟得上物价水平吗?”苏北再问。
“小地方,跟大城市它比不了!”贺建瓮声瓮气道。
“呵呵,这个东西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带过去的。告诉你,我已经算好一笔账,关于物价和药价的涨幅比例,会一并作为证据呈交到法院的。到时候,你就明白,有些问题,打嘴炮不如列数据管用!”
苏北说着再度看向村民,表情无比诚恳,“我到这里来,的确因为看中这方土地,还有各位大伯大妈的药材,不过,我需求量暂时没那么大。之所以强烈建议你们放弃跟贺家的合作,就是希望你们摆脱他们强加到身上的枷锁,从此正常化发展。我来的时间很短,乡亲们不相信我,我也能理解。总之,决定权在你们手上,我绝不会横加干涉。”
理讲清,情讲尽,选择权给别人,这就是苏北的态度。
“我不知道大家的意见,反正贺氏公司我是高攀不起了。以后种药,卖得出卖不出也都是自己的事儿。我也怪不到小北身上。尽人事而知天命!就算贱卖,也比被人随意泼脏水强!”罗素霞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经过贺建带人这么一闹,她对贺氏已经心灰意冷。
“我赞成娘的话!李伯张叔,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这么过,真的可以改变一下了。也许未来会遇到困难,可也比束手束脚,全凭别人做主强啊!何况就像苏北哥说的那样,贺氏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梨花目光落到苏北身上,眼睛里有种特别的神采,说话声音突然软糯不少,“苏北哥虽然年纪不大,可他是隐世家族出来的,一身的本事,做事稳重,心眼也好,我相信,没把握的事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希望大家相信他,也给自己多一种选择!”
苏北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妮子挺会说的啊,特别是夸自己那段,说的真靠谱。苏北笑着冲梨花眨眨眼,后者脸上微微泛红,也回了苏北一个矜持腼腆的笑容。
“好了好了!苏先生,只要你能解除合同,我听你的!”张小兰终于放话。
“嗯,我也不想把药卖给贺家了。不瞒你们,前年还有游商到我家问过呢,价格比贺家给的高得多。可惜,我身不由己,只能拒绝。现在,苏北小兄弟既然说可以帮到我们解除合同,那就这么办吧,没什么好可惜的!”王家琴也做了决定。
“我也跟苏北小兄弟走!”李勤大伯也表了态。
接下来短短时间里,在场十几二十位村民全部站到了苏北这边。还表示会把今天这事儿传播出去,让其他村民也来做一次选择题。
“你们糊涂啊!”张保全一脸痛心疾首。
贺建额头青筋鼓起,感觉受了莫大的耻辱。这一天发生的事足够他一生铭记了。
找茬失败,挨打遭罪,脸面丢尽不说,回去肯定还要挨罚!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张家村这个原药采购地是保不住了,而且就是在他手里丢的。
虽说丢了张家村,岗岭乡还有六七个村子,凭贺氏的实力,找替补的药材产地应该没多困难,可是,这次的事无疑是对贺氏威信的一次打击,如果他们成功解除合同,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人效仿,到时候乱子就出大了。
一件本以为很好摆平的事情发展成这样,他的责任推卸不掉。董事会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贺建心乱如麻。
“多余的话我不想说,一切看后续行动。乡亲们的信任我苏北记在心坎上,一定不负重托!”苏北目光掠过村民们的脸,心里突然多了份责任感。
“你都看到了吧?张家村从此跟贺氏集团一拍两散了。回去告诉你们的太子爷还有董事长,做好被法庭传唤的准备吧。”苏北冲贺建一挑眉,表情嚣张。
“好,我都记下了!”贺建深深地看一眼苏北,又瞪了瞪罗素霞母女,甩开步子,朝大门口走去。跟班们连滚带爬地跟上。
“罗大妈,这些药材既然没用,您就当柴烧了吧。反正是别人硬要送你的!”人还没上车离开,苏北就这样大大咧咧道。
“建哥,那个,我们要不要带回去?”黄三面露不忿,低声问贺建道。
“带你个头?还嫌丢人不够是吗?”贺建伸手在他脑门上猛拍一下,怒气冲冲道。
黄三缩了缩脖子,捏着鼻子不吭气了。
贺建上车前回望梨花家门,眼光凶恶的似乎要吃人。“苏北,你等着吧,贺氏不会跟你善了的!你就算再厉害又怎么样?胳膊拗不过大腿,你终归要付出代价!”
梨花家里,村民们有的跟母女俩道歉,有的说话安慰,罗大妈和梨花根本没有责怪大家的意思,反而都能互相理解。气氛十分融洽。
苏北想立即回去取一万块现钱交给罗素霞,不想竟被拒绝。一切有惊无险,苏北帮了娘儿俩,她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收这一万块钱。
苏北拗不过两人的坚持,只好暂时保管,承诺等村里需要筹建公共设施的时候,把钱拿出来投入到建设当中。
村民又是好一顿夸,苏北在他们眼里简直是最出息的娃儿了。
“说实话,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村长?”一旁被干晾许久的张保全终于忍不住了,脸色阴沉地可怕。“你们不觉得欠我一个交待?”
“村长,我们向来尊重你!现在请你也学着尊重我们吧!贺家不是好的合作对象,我们不该一棵树上吊死!”
“是的,我们跟贺氏脱离关系,后果自己负责。村长不用担心!”
到现在这个时候,张保全还是一副拧巴样,村民们不是很想搭理他。话说到头,就没什么意思了。
“贺家不是好的合作对象?合着你们前面十几年都睡着了,现在突然梦醒了是吧?”张保全讽刺道。
“张村长,你要愿意跟贺家合作你就继续合作,又没人拦着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贺家的关系非同寻常呢!”苏北反击道。
“是啊张叔!我跟娘被贺总监诬陷,你也是帮着他们说话?到底为什么呢?”梨花插嘴道,对张保全的作为很不满。
“我那是帮理不帮亲!”张保全说话很用力,脖子上的筋都鼓起来了,显然很激动。
“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以前话少得很。自从苏北苏芩到我们村里,你倒变了个样嘛!主意一个接一个的,上次在市领导面前挑我的不是,你头一个!老实说,是不是苏北这小子挑唆的。我刚才还看见你俩眉来眼去,不会半个多月的工夫,你俩就好上了吧?”张保全现在顾不了许多了,毁人名声的话张口就来。
“你……你说什么呀!”梨花一声惊叫,一张俏脸瞬间染上红霞,低着头,羞恼无比地冲向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嘿,被我戳破了吧……哎哟!”张保全刚要添油加醋,转移村民的注意力,突然眼前一花,面皮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好家伙,这巴掌打的比何佳茹那次还狠啊。他一个不留神,就被拍到了地上,额头咚的一声跟砖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血!我头磕破了!”张保全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看着手上从额头抹下来的血迹,骇然失色。
“真的流血了哎!快给我瞧瞧!”素来心软的王家琴说着就要去看他的伤口,却被身旁的人伸手拉住,“没事,别管他!谁让嘴那么欠抽的!”
王家琴一想也是,梨花才十岁,十分懂事孝顺的丫头,无凭无据这样诋毁人家的名誉,确实够过分的。挨打活该啊!
“苏北!”张保全反应过来,怒视抽他嘴巴的人!
“我在这儿!有事情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就没意思了!我这一巴掌是给你留个教训!”苏北冷冷斥道。
“我好歹是张家村的村长,你竟然敢这么对我!我要告到乡里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张保全是咽不下这口气了。
“村长?呵呵,应该很快就不是了吧?”苏北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
“你说什么?”张保全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大口气,他以为他是谁?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又走进来几个人。带头的是个头发半秃的小老头,一进门,就笑,“我就在奇怪人都到哪儿去了呢?原来聚在这里啊!那我来的正好咯!”
“乡长?”村民们都愣住了。不明白这位本地的最高领导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到访,而且事先没打招呼。
“我来是宣布一件事的!”乡长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张保全身上,道,“保全啊,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歇一歇了!村长这个位置就留给合适的人吧!”
什么?
张保全五雷轰顶,身上的力气瞬间流失个干净,好像有人连他的灵魂也给带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