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三层,陆启明面对石壁沉心调息,将整个人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后,取出天成宝丹服了下去。
天成宝丹入口即溶,药力瞬间化为一道奇异的灵力,毫无阻滞地扩散到全身各处。灵力所到之处,陆启明服药多年积存的顽固毒素尽皆消解,化为灰色的烟尘从全身毛孔排出体外。
烟尘散去,他的皮肤骨骼皆微微显出莹玉般的光华,清透纯净,五行元力受到吸引,自行于他身周环绕,几乎要主动融入他体内——如果别人看到,定然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即将晋入大周天的强者!
在陆启明的心念催动下,天成宝丹的药力渐渐向着他的丹田汇聚。虽然小周天的修者,全身每一处血肉都能够储存内力,但丹田依旧是“生气之源”、“内力之汇”。剩余的半数药力在丹田中聚集,随着内力的每次周天流转,无时无刻不温养着他的身体。
陆启明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微微一笑——如无意外的话,至少半年内,他正常使用小周天的力量是绝对没问题的了。
不过他并没有停止修炼。山宝的效用经过炼制变得更加细腻多变,此时正是体会的最好时机。
山宝中的玄妙就如树木的年轮一般,体现着无尽的时光。陆启明沉心感知,仿佛看着山宝一点点诞生……
忽然之间,他心中闪过一点灵光;他豁然睁开眼,直直看向了面前的石壁乱刻——
然而石壁却消失了;在陆启明的眼中,看到的全是混沌和虚无,没有光也没有暗,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没有别人也没有自己。
陆启明的意识就处在这片虚无中,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秒。
有一个时刻,那虚无终于变了——陆启明看见了一粒沙。
从此,“虚无”中有了“存在”。
又一粒沙,又一粒沙——有数不尽的沙粒在凝聚飞舞,如风尘幻影。
突的,有两粒沙撞在了一起。
连锁反应一般,那些散乱的沙尘飞快地聚集在一起,凝成了剑柄,剑身、剑刃!
有一柄剑,它自“无”中生,它自“无”中来。
那柄剑所到之处,一切忽然就有了色彩——如火之红、如树之绿、如云之白……那柄剑带来色彩,色彩也反哺于剑——渐渐的,剑越发锋利,色彩也有了轮廓。
陆启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有至深的震撼与感动——这是“创物”的力量,这分明是神迹!
神剑即将出世、世界即将成型——然而下一刻,空间凝固了——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至柔至美的眼睛,天地间绝不可能有比它更美的存在。然而当它看向那柄剑,剑瞬间片片碎裂、化为烟尘;当它看向那接近成型的世界,世界刹那间山崩地裂、重归虚无。
接着,那双眼睛看向了陆启明。
陆启明早已明白了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他看到的并非实像——只因他进入了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顿悟”状态,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回溯了韩秉坤创造剑诀时完整的推演过程。
然而他此刻却来不及激动欣喜;他只感到了最深的寒意——那双眼睛,不是虚像!
冥冥中强烈的致命感令陆启明心神剧震,他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知道——绝对不能被它看到!绝对不能!
那双眼睛转向了陆启明的所在,反复看了很久——陆启明明明无处可藏,而那眼睛竟没有真正发现陆启明。它在陆启明周身空间徘徊许久,终于不甘心的闭上了。
陆启明心神一晃,再睁眼时,剑、世界、眼睛统统不见,他仍安然坐在寂静的洞府第三层。他长吁一口气,才意识到冷汗已湿透了衣襟。
陆启明站起身,默然而郑重地望着满目的石壁乱刻。
许久,他双手举起了念慈刀。
洞府第二层,一个少女盘膝而坐。她双手结印,神情静定,显然正在修炼。而看她的气息,赫然已是武师!
宋平安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已彻底稳定在武师,缓缓吐纳收功。而她刚一散掉手印,就立刻睁开眼睛,眼中仿佛绽放着无尽的光彩。她心中的复杂情感已不能用言语形容,她忍不住笑起来,而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睛。
宋平安心里面又是感动、又是感伤、又是感激,许久终是化成一声轻叹。她仰头看着石壁上刻的《秉坤大-法》,神思却飘到了远方的那个小山村,她喃喃道:“爹,娘,平安真的能去中洲武院了!”
宋平安知道,在她以十六岁的年龄晋入武师的那一刻,她已经具有了被中洲武院录取的资格!
然而,正当她遥想无限美好的未来的时候,她耳边忽然炸起一声巨响,紧接着,这座洞府都剧烈的晃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宋平安霍然站起,看见对面的上方、那坚不可摧的石壁,砰然爆裂开来;石片四溅中,隐隐有刀光闪过!
宋平安连忙跑上第三层,正看见陆启明站着,双手还保持着举刀的动作,双目微闭,似在回味着某种玄妙。
她看着一片狼藉的第三层,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意识不敢开口询问——此时的陆启明,周身有一种她描述不出来的气场,让她莫名敬畏,甚至有些恐惧。
所幸随着他睁开眼睛,他又变回了她熟知的那个陆启明。
陆启明对她安抚一笑,望着山壁上的乱刻,有些欣喜,又有些感慨。他轻声道:“就叫它‘无生剑’吧。”
“无生剑?”宋平安盯着他手中的刀,好奇道。
“是前辈在这里刻下的剑诀。”陆启明回答。
“剑诀?在哪里?”宋平安四处看来看去,还是没有找到。她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神情瞬间古怪起来,盯着石壁不确定地道:“你说的,不会是这些乱刻吧……”
陆启明点头。
宋平安瞪大眼睛指着石壁,费解之极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从这些鬼画符一样的刻痕中看出了剑诀?!”
陆启明点头。
宋平安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了乱刻良久,指着一道凹凸不平的刻痕问道:“那,这个是什么意思?”
陆启明在顿悟之境中,连韩秉坤推演的景象都重现了一遍,自然心中清明、不再有丝毫不解。他不假思索道:“这是前辈使用土元力的其中一种变化,先使柔力,再用刚劲。而刚劲后发先至,锋锐无比,柔力则绵长不绝,又有‘挡’的用途。”
宋平安呆呆着听着,再呆呆地看着那道刻痕——无论她怎么看,那也不过是一道普通拙劣如同街头顽童之作的剑痕而已。
她摇了摇晕呼呼的脑袋,再指着另一边——这是一个简略的图案,一个圆点,外面有一道弧线。她又问:“那这个呢?”
陆启明拿刀略微比划了一下,解释道:“意思是,如果从上面俯视,这一式的剑刃轨迹是这个样子。”
宋平安使劲眨眨眼,向前走了几步,再随手一指,问:“这个又是什么?”
陆启明耐心回答:“这个是……”
半晌,宋平安站定,仰头看看满目令她眼花缭乱的石刻,再看看被念慈刀斩碎的地板,脑子有点乱。她用白日见鬼一样的眼神盯着陆启明,再说不出话来。
她喃喃道:“我得下去静静……”说罢,整个人神情恍惚地飘向了楼下。
陆启明无辜地眨眨眼,看向了地上堆积的碎石中,那一面小小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