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这种现状,不但楚天齐不能接受,而且已经收到成效的成康、许源、樵山三地也出现了不安定苗头。当地石料商向公安机关报案,这几天经常接到匿名隐藏号码打电话,讲说“出头椽子先烂”、“枪当出头鸟”之类的语句。这里边威胁的意味很明显,指向显然就是配合政府和警方降低石料价格的事,石料商们都很害怕,担心报复随时而至。接到电话的不止石料商,施工企业也收到了类似威胁。
这怎么行,邪还能压正不成?不管各地有什么说法,显然孙廷武工作不得力,于是电话到了市公安局,楚市长有请孙局长。
在李子藤电话打出半小时后,孙廷武到了705办公室。
进门之后,孙廷武敬礼问候:“市长好!”
楚天齐语气很冷:“我不好。要求主管部门做例行事项,到现在都没做好,他根本就不想做,我能好?”
“市长,您听我说。”孙廷武放下手臂,做着解释,“各地方情况不同,采取的方式也就难免有差别。成康、许源、樵山三地,收保护费团伙提前没有过多预收,让石料商降价就好做的多,其它地方却不是这样,我们也不好过于损害石料商利益。再说了,如果石料商经营赔本的话,他们也根本没法继续做下去,只能关门停产,那样就更麻烦了。”
楚天齐鼻子“哼”了一声:“孙局长,你这话是跟我说吗?你也太小看我的智商了吧,还是你的智商不过关?成康的曲刚、许源的孟克、樵山县的王永新,他们三人如果不是和我关系好,恐怕这三地也会被你说成这个理由吧?”
孙廷武大声喊冤:“市长,这可是冤枉呀。当然这三地工作开展的好,值得肯定和鼓励,也说明三地对此事的重视。但其余县市的不利因素也确实存在,有些方面也不能类比。现在这三地开了个好头,那就继续保持、巩固,同时我再督促其它地方尽快推进,逐步扩大整治成果。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太长时间,全市整个石料市场就会健康有序的发展起来。”
“用不了太长时间?是三天,还是五天,或者是十天?”楚天齐反问着。
孙廷武一龇牙:“有好几个县已经适当降低了石子价格,降到了三十九块钱一方,有的正在等着石料商预付保护费收回成本。快的有个十天半月也许就行,慢点的还需要时间再长一些。循序渐进,以那三市为根本,用滚雪球的方式,渐渐就把这个大雪球滚好,滚结实了。”
“滚结实?现在那三地石料商已经收到不同威胁内容,恐怕还没等你这雪球滚起来,他们已经坚持不住了。你所谓的慢点看来可不是一、两个月的事,那要是三个月以上,今年的施工期基本已经结束。你这分明是拖,拖到今年停工,明年再动工的话,又是小半年以后的事了。我就想问孙局长,你这是在帮谁的忙?”楚天齐厉声质问。
“市,市长,我自认能力有限,可我的操守是绝对没问题的。我恨不得现在就打击彻底,哪会故意去拖,又怎会有给人帮忙一说?”孙廷武脸色胀红,“现在那三地收到威胁,也从侧面说明不能操之过急,否则难免强力反弹。另外,那三地虽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至今核心头目在逃,收缴的赃款极其有限。若是当地也有预收一说,这些赃款根本不足以补充石料商损失。”
楚天齐“嗤笑”一声:“孙局长,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没想到你的头脑还如此善于思考,你的能力可是够全面的。”
“我,我还行吧,反正就是平时爱琢磨一些。”孙廷武笑着回应。
楚天齐语气一转:“但是,你的言论极其不合适,尤其出自公安局长之口,更是非常错误的。确实你今天让我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你是一个善变的人。十天前,就是在我这里,你可说的信誓旦旦,态度非常坚决。当天下午,你又在市公安局多功能厅,同着全市公安系统广大指战员,进行了战前动员部署,当时讲的那是慷慨激昂、振聋发聩,受到了广大干警和社会各界一致好评。
往日承诺言犹在耳,可事实推进却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反。你这又怎么解释,又如何让人信服?别说是我不信,就是对此事不甚了解的人,只要听到你刚才那些言论,也绝对不会认可的。严格来说,近几个月以来,公安系统的工作也是可圈可点的,但就这一件事,却让我大跌眼镜。在这里面,你可能有什么不得以的缘由,也可能受到了一定的压力。但我要提醒你,你是定野市公安局长,你的职责就是保护一方平安,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完成党和人民赋予的神圣使命和职责,完成定野市赋予你的任务。”
“市长,现在各地进展不一,确实有其特殊之处,我觉得因地制宜更为稳妥。”孙廷武继续讲说着理由。
楚天齐目光渐渐眯成了一条缝,语气森冷:“孙局长,市公安局在业务上固然归省厅管,但行政上却由市政府管辖,希望你不要错判了形势,不要认为市里面对市局没有办法。”
脸色变了变,孙廷武含糊的表态:“不敢,不敢,市长您误会了。”
“孙局长,希望你能分清轻重缓急。你走吧。”说到这里,楚天齐不再看着对方。
孙廷武现在神色更加难看,却也透着一丝苦涩。看到对方这样做派,他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出什么。而是立正站好,抬手敬礼:“市长,我走了。”
楚天齐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给尽了对方难堪。
暗自叹息一声,孙廷武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去了。
楚天齐适时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步履拖沓的身影出了屋子。
在这些天当中,楚天齐已经判断出,整个工作推进缓慢,甚至没有推进,问题就出在市局,就出在孙廷武身上。他找孙廷武过来,既是为了督促,也是为了再次确认推断。通过刚才的谈话,已经完全印证了这一点。
刚才自己的话说的够狠、够到位了,但孙廷武竟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回应,这太反常了。
从所处的位置来说,从以前经过的这些事情来讲,孙廷武应该怕自己才对。尤其今天自己已经说成那样,可对方竟然没有给出正确的肯定回应,而且很明显还想拖下去,只到拖过今年施工期。
对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对自己的警告表现的麻木?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对方受到了很大的压力,这个压力要大于自己的警告。那个施压一方也就很明朗了。
在对市公安局长的调配上,市里的话语权是不大,是处于次要地位。但你孙廷武要认为我姓楚的动不了你,那你就试试?
只是现在要动孙廷武吗?动了他以后,又该怎么办呢?楚天齐在心中做起了衡量。
“叮咚”,电梯停下,轿厢打开。
孙廷武走出电梯,拖着灌铅似的双腿,向前走去。
“局长好!”看到孙廷武,小女警殷勤的打着招呼,并礼貌的侧身站在一旁。
就像没听到一样,孙廷武连头都没转,继续向前迈着步子。
小女警疑惑的眨了眨眼,还是没有再二次问候,但心中却难免疑惑重重。
内勤女警听到脚步声,立即快步出屋,打开局长办公室,面带微笑的看着迎面而来的男人。
孙廷武可没管笑脸不笑脸,根本就没看,而是机械的进屋,“咣当”一声摔上屋门。
内勤弄了个满脸尴尬,望向前方楼道,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同样懵的年轻警花,心里才平衡了好多。
进到屋子,孙廷武步到桌子后,整个身子“砸”在座椅上。
“哎……”,长长的叹息一声,孙廷武眼睛空洞的望向前方。
虽说孙廷武现在心情非常糟糕,可他此时并不迷糊,相反大脑还非常清醒,那种刺痛的清醒。他知道,对方的话很重很重,警告意味非常非常浓厚,但又不仅仅是警告。可他现在心情真的很矛盾,无论于公于私,他都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现在他却有着万般的无奈。更无奈的是,如果不按那么办,自己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受的就是夹板子气。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响了。
身子向前一趴,孙廷武看到了上面来电显示。他是一万个不想接,可又不得不接,只得拿起了电话听筒。
不容孙廷武说话,听筒里已经传来了连珠炮般的声音:“孙廷武,你可要分清孰轻孰重,你可要明白轻重缓急,你可要……”
一连十个“你可要”,电话里变成了“嘟嘟、嘟嘟”占线的声响,对方早已挂断了。
“逼老子,都给老子施压,我你……”孙廷武怒吼着,甩出了手中的听筒。
“吧嗒”、“哗啦”,由于有电话线牵着,听筒撞到桌子前脸,扯的话机在桌子上移动了一截,但终于没有掉下去。
“嘟嘟、嘟嘟”,听筒吊在桌子边沿,依旧发着烦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