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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多,推开已经吃过的盒饭,尤春梅又进了里屋,来在儿子床前,絮叨起来:“儿呀,妈刚和你哥吃完晌午饭,是你爸给带来的,他和部长出去吃的饭,部长现在回去休息了。你爸就是不会点菜,点了一个炒白菜,还有一个熬萝卜。咱家冬天经常吃大白菜了,来首都还吃这个,谁能香?那白菜也不烂,柴的很,嚼都不好嚼。萝卜倒是烂乎,可咱家吃的比白菜还多。倒是那个大米粥熬的挺烂糊,也没有碱味,比妈熬的好。肯定锅不一样,咱家要是有那种锅,妈也能熬成那样。那份凉菜太少了,根本就……”
听着母亲的絮叨,楚天齐目光投向父亲,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满是无奈,还有一丝伤感。
从今天弟弟被送到病房开始,母亲几乎没离开过病床。就是上个厕所,也是脚步匆忙,甚至小跑着来回。母亲对弟弟的这种关心,固然令人感动和肃然起敬,但也让楚天齐担忧。若是一天半天这么守着,不停的说来说去,还行。可要是连着几天,或是更长时间,母亲怎么受得了?不但身体吃不消,恐怕精神上也会不堪负担。
在今天上午,楚天齐已经多次劝过母亲,要母亲适当休息休息,父亲也劝,甚至老叔都跟着劝了。可母亲就一句话,“我要守着我儿,要一直等我儿醒来”。就冲母亲的固执,自己和父亲根本劝不动,也就俊琦可以说动她。
可也奇怪了,这俊琦咋还不来?在首都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在单位的话,党校老师也没那么忙。俊琦确实应该白天还来,哪怕一会儿也行,这既是应有的礼节,也是这里确实需要她,需要她劝说母亲。按说她应该懂这个礼逊,可为什么不但不来,这手机还不在服务区了?真是的。平时懂事一百回,现在却失礼,也不行呀。
拿出手机,楚天齐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他要催一催俊琦。
“嘟嘟,嘟嘟”,这次不是不在服务区,变成了占线声。
再打,依然占线。
每隔一小会儿,楚天齐就拨一回,拨了十多次,整个时长至少半小时以上,可手机里就是占线的声音。哪能这么长时间通话?楚天齐心中不快,“啪”的一声合上手机,气乎乎的放到沙发上。
“给宁姑娘打电话了吧?她肯定有事,那个孩子很善良,又特别懂事,要是没事早来了。”楚玉良给儿子答疑着。
楚天齐没有接茬,他不知道怎么接茬,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儿呀,醒醒吧,这都腊月二十九了,总不能睡到下一年吧?”尤春梅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听到母亲哭泣,楚天齐走到病床前,解劝着:“妈,你出去休息一会儿,我来看着。”
“不,不。”尤春梅连连摇头,喃喃着,“我要等礼瑞醒来,要等着他过年。”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从吃完午饭算起,尤春梅又在病床前念叨了两个多小时,加上先前时间,差不多说了七、八个小时。昨晚几乎就没睡什么觉,今天又是凌晨两点醒来,之后就没合一下眼皮,这怎么受的了?
在心疼母亲的同时,楚天齐又不禁暗自埋怨着俊琦:先是不在服务区,接着又占线,搞什么鬼?我妈可是等着你来劝,也只有你能劝动她呀。
想至些,楚天齐又拿起手机,重拨了出去。
“嘟……嘟……”,这次终于在了服务区,也不是占线音,而是正常回铃
一通铃声想过,就是没人接。最后,里面传出了那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一遍不接,就打二遍,可是一共打了四遍,电话一直通着,就是没人接听。
太过了吧?暗气暗憋着,楚天齐收起了手机。
正这时,一阵杂乱但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屋门推开一条窄缝,一张脸庞探了进来:“天齐,等急了吧?”
“没有。”楚天齐回复的很是平淡。
楚玉良赶忙冲着门口招手:“宁书……俊琦,快进来。”
“大叔,看看我把谁带来了。”说话间,屋门大开,一众人等出现在门口。
“大姐、姐夫、妞妞,你们怎么来了?”楚天齐惊讶着迎上前去。
楚玉良“哼”了一声:“肯定是俊琦接来的呗,比你想的周到。”
宁俊琦也跟着“哼”了一声。
没理会两人的冷哼,楚天齐径直来在了门口:“大姐……”话到半截,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大肚子女人,楚天齐忙又道,“杨梅,你也来了。”
“大哥,礼瑞怎么样了?”杨梅泪珠滚滚,向前走去。
“手术很成功,正睡着呢。”楚天齐向旁边一闪,让开了门口位置。
“妈,礼瑞。”
“礼娟,我的儿。”
屋子中传出了两声女人的哭声。
听到哭声,杨梅挪动着笨拙的身体,向前移去:“礼瑞,你怎么啦?”
“杨梅,你慢点,什么事也没有。”楚天齐有些慌神,想要帮助对方,却又不好伸出手去。
“瞎哭什么?把杨梅都吓着了。”楚玉良瞪了眼老伴和女儿,跨前两步,扶住杨梅,“孩子,礼瑞好着呢,都是你妈作妖,瞎咧咧。”
“礼瑞,礼瑞。”杨梅急切哭喊着,由公公搀扶进了里屋。
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当,尤春梅赶忙止住悲声,推开女儿,对着儿媳说:“杨梅,礼瑞没事,妈正给他讲吃的饭菜,他听着就能醒来了。”
“礼瑞。”杨梅坐到椅子上,抓起病人右手,轻声呼唤着,“礼瑞,你醒醒,我是杨梅,我和孩子来看你了,我们等着你醒来,等着你过年。”说话间,早已泣不成声。
“杨梅,礼瑞没事,很快就能醒来。”尤春梅反过来劝说起了儿媳,“你不能激动,千万别动胎气,你起来,让妈来。”
“礼瑞,说好的昨天回家,你咋就不回去呀。你知道我多着急吗?”杨梅啼泣着,絮叨起来。
看到尤春梅还准备替换杨梅,宁俊琦说了话:“大婶,让杨梅和礼瑞说说话吧。”
尤春梅还在犹豫着:“可她挺着个大肚子,我怕……”
“让她说说吧,说说心里反而好受。”宁俊琦道,“也许礼瑞听到杨梅的话,就能很快醒来呢。”
“好吧。”尤春梅不舍的看了一眼儿子,和众人一起走出里屋,到了外间。
走在最后的楚玉良,轻轻掩上了屋门。
“可别让杨梅哭出个好歹来。”楚礼娟不无担忧。
“是呀,就不该让她来。”尤春梅回头看着里屋方向,脸上满是焦虑,“宁姑娘,怎么就让她来了?”
宁俊琦回复道:“大婶,我考虑……”
楚玉良黑着脸,训斥道:“你们娘俩咋回事?你是埋怨俊琦接来了杨梅,你儿子也一个劲的甩脸子。我告诉你们,这次礼瑞能来首都大医院,能得到及时求治,那都是俊琦的功劳。是俊琦听说后,马上告诉了她舅舅徐部长,徐部长又联系医院,派出救护车和医生,还让警车开了道。
昨天俊琦来的时候,假都没来得及请,就直接去坐飞机,打出租车又赶上堵车。在快到医院的时候,堵的实在厉害,人家孩子是下车跑来的,一跑就是好几里地。出汗再被风吹,晚上都高烧到了三十九度,昨天晚上还挂了吊瓶,这些都是徐部长告诉我的。我怕你们担心,才没有说,可你们倒好,娘俩倒兴师问罪起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俊琦顶着病,把礼娟全家和杨梅接到了医院,让我们都陪着礼瑞。一个没过门的女孩子能做到这样,你们还不知足,还要怎样?”
从没见过老伴如此神情,也觉着自己做的不够好,尤春梅很是尴尬:“我那不是着急儿子,也着急媳妇、孙子吗。”说着,又转向宁俊琦,“宁姑娘,一路开车累了吧?婶刚才……”
“婶子,没什么,你那是心疼儿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说到这里,宁俊琦脸色更红,停了一下,又道,“不是我开车,专门有司机,我就是负责联系的大姐、杨眉。”
楚天齐向前走了一步:“俊琦,我不知道……”
“哼”,宁俊琦把头扭向一边,给了楚天齐一个后脑勺,但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
“礼瑞,礼瑞。”忽然一阵高声喊喝传了出去。
众人先是一楞,随即快步走去,推开屋门,涌了进去。
“礼瑞醒了,礼瑞醒了。”杨梅转过头,脸上涕泪横流,但却兴奋无比。
“醒了?”
“醒了。”
疑问声、回复声此起彼伏。
看到床上的弟弟睁着眼睛,嘴唇翕动,楚天齐赶忙按下床头呼叫器,喊了起来:“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醒了,好,醒了。”呼叫器里传来几声激动的回音后,便没了声响。
屋里的人们继续呼唤着病床上的人,但病人说了什么,众人却听不到。
很快,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薛副院长带着助手,进了病房。
众亲属赶忙退到一边。
看到病人确实醒了,薛副院长很是激动:“亲情的力量是无穷的。放心,很快他就能说话,就能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