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下午两点的时候,婚宴结束,楚天齐和参加婚礼的朋友、昔日同僚道别,径直到了县委。他先是拜访了平,后又拜会了武进忠,还和邹英涛坐了一会儿。
通过交谈,楚天齐知道,县委组织部长缺位三个多月,武进忠一直以常务副部长身份主持部里工作,很有希望再进一步。邹英涛也不再是政府办副主任,而是出任了县民政局局长,成了实权的科级部门一把手。
楚天齐自是对平主持下的县委工作衷心称颂,也对武进忠和邹英涛的进步表示祝愿,而对方众人更是对楚天齐称赞有加,赞叹不已。当年楚天齐仅只是一个乡长助理,短短六、七年却已有了现在的成就,确实也怪不得众人感叹。照这个升迁速度,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亲切友好的交谈一番,谢绝晚宴邀请,楚天齐从玉赤县城出发,踏上了真正的回家之路。在驶出民政局大院的时候,楚天齐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钟。
汽车左拐再左拐,奔城外驶去。起床较早,中午又喝了好多酒,楚天齐也不禁有些发困,便仰靠在椅背上,准备闭目养神眯一会儿。
忽然,一抹鲜艳颜色进入眼帘,楚天齐赶忙坐直身体,转头看去。一辆银灰色“现代牌”轿车刚刚停在左前方百货大楼门前,副驾驶位走下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女子走进旋转门,进了百货大楼。虽然离着一段距离,但楚天齐眼力超群,一眼便看清了对方容颜,红衣女子正是中午一起参加婚宴的王晓英。
看到王晓英,楚天齐的困意立刻散去,让厉剑马上停车。之所以不再困倦,既是因为王晓英,更是因为王晓英身上的红衣服。这身红衣服,楚天齐于十多天前在省城见过,而且见过两次,当时他已基本认定那人就是王晓英,但却因为没能看到那人容貌而不能最终确定。
今天,楚天齐初见王晓英时,自然想到了一月二十五日那天的所见,同时也闻到了一股香水味,香水味和那天电梯里的味道一模一样。那天他还因为香水味不同而疑惑自己的判断,今天闻到顿觉释然。之所以对王晓英所用香水味道敏感,主要是对方一直喷的很浓,而且以前还总往自己身边凑,令楚天齐反感、厌恶至极,也就印象深刻。今天初见王晓英,楚天齐之所以恍然大悟,就是因为闻到了与那天电梯里完全一样的味道。
本已认定王晓英即是那天的红衣女子,但当看到王晓英的装束时,楚天齐又不禁犯起了嘀咕。今天王晓英参加婚礼穿的是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完全是女领导派头,和那天的红衣女子完全是两种风格,而且那天的红衣女子可是一头长发,而今天婚礼现场却是干练的短发。虽然婚宴现场楚天齐也提起了那天的事情,但也仅是试探性的,不曾想王晓英竟然立刻找理由离开了。
王晓英在婚宴现场的离开,让楚天齐对之前判断结果又增加了信心,但长发和红衣又做何解释?
现在走进百货大楼的王晓英一身红色衣裤,而且长发飘飘,正是省城红衣女子的打扮。毋庸置疑,此女即彼女,长头发只是临时弄的假发而已。想到王晓英对身处省城矢口否认,再想到王晓英中途离开婚宴现场,楚天齐有理由认定,王晓英省城之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秘密又是什么呢?
眼前再次红影一闪,刚刚进去不久的王晓英又走出百货大楼,正举目四处张望。注意到王晓英神情,楚天齐马上道:“厉剑,开车。”
“桑塔纳2000”立刻启动,奔城外而去。
天色将黑的时候,汽车驶进柳林堡村。
村子里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行人,即使偶尔有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楚天齐知道,村里人家都是两顿饭,下午饭早已吃过,年轻人都聚到一起打麻将去了,老辈人肯定在为大饭和过春节做着相应准备。
汽车走在砂石路上,颠颠簸簸的,速度较慢,大约用了十分钟时间,才从村口走到村子里边,拐上了楚天齐家外面的土坡。
忽然,灯光照射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面。在瑟瑟的寒风中,那个身影显得那样单薄,那样的弱不禁风。楚天齐不觉鼻子一酸,让厉剑马上停车。
“桑塔纳2000”停下,楚天齐推开车门,奔那个身影而去,声音沙哑的喊了声“妈”。
“狗儿,真是狗……天齐吗?”那人暖暖的一声呼唤,正是母亲尤春梅,尤春梅也已迎着儿子快步走去。
来在近前,楚天齐抓住母亲的手,“妈,你的手这么凉,穿的太少了,赶快回家。”
“不凉,穿的不少,都习惯了。”尤春梅说着,捏捏儿子的衣服,“我穿的都是棉袄棉裤,不像你们就穿这么点儿。走,快回家。让那后生也赶紧进家喝点热水。”说着话,她向着后面汽车一个劲儿的招呼。
向着厉剑做了个手势,楚天齐接着母亲向家走去。厉剑驾驶汽车,缓缓跟在后面,为前面走着的娘俩照着亮。
“妈,你怎么出来啦?知道我要回来?”楚天齐边走边问。他可没告诉家人,自己要提前回来的消息,以免二老惦记。
尤春梅道:“不知道你要回来,我是出来送客人,一直送到戏台那,刚返到咱们家门口。”
“客人?哪的客人?”楚天齐问,“是杨梅家里人?”
尤春梅摇摇头:“不是。”
“不是?哪还有谁?”楚天齐有些奇怪。他可知道,自己家是后搬来的,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有亲戚来,也没听说还有什么亲戚。父母亲认识的人基本都是这些乡里乡亲,平时熟惯的很,并不会称之为客人。
“好像和你爸认识,我也说不清。”说着话,尤春梅一拉儿子,“给那后生让开道,让他把车停门口。”
楚天齐向旁边一闪,给汽车让开了路。
“桑塔纳2000”缓缓停到大门口。厉剑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往下拿着东西。
尤春梅急忙上前帮忙:“东西给我,我拿点儿。”
“大娘,您赶紧和市长回屋,我一个人就行。”厉剑把手中东西放到身后,劝阻着。
“哪能让你一人拿?”尤春梅坚持着,并去接厉剑身后的东西。
平时本已习惯司机一人拎包,今见母亲帮忙,楚天齐也赶忙去取后备箱的东西。
楚天齐径直把东西拿进西屋,见父亲楚玉良正坐在炕沿边,便喊了一声“爸”。
“回来啦。”楚玉良答话后,便不再多说,而是从炕上下来,走出西屋,去和厉剑打招呼了。
虽感觉父亲略有异常,但楚天齐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出去拿着车上的东西。
不多时,后备箱里的东西都已拿进屋子。
在给“大爷、大娘”留下“一点心意”后,厉剑开车离去了。
尤春梅自是送出门去,一直叮嘱厉剑“吃了饭再走”或“有时间再来”。
在母亲送厉剑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楚家爷俩,楚天齐便问道:“爸,咱家谁来了?”
“没什么人。”楚玉良回了一句。
楚天齐又问:“不是找你的吗?咱家什么客人?我见过吗?”
“你没吃饭呢吧?”楚玉良答非所问,然后冲着外面大声道,“赶紧做饭。”
“天齐,你想吃什么?”母亲尤春梅说着话,从外面走进了屋子。
“不饿,中午吃不少,也喝不少。”楚天齐忙迎上前去,“中午在县里做席,吃完就两点了。”
“那哪行?你们公家人都吃三顿饭,中午吃的早。”说着话,尤春梅马上返到外屋。
紧接着,响起了揭锅盖、清锅、点火的声音。
“妈,我帮你。”说着话,楚天齐脱掉风衣,到了外屋。
“不用,你等着就行了。”母亲用手挡开儿子。
“咚咚”脚步声响起,楚玉良从里屋走出,经过母子二人,径直出门而去。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没了声响,楚天齐问母亲:“妈,到底是什么客人?问我爸也不说。”
“那个老东西,肯定是得了什么邪病,跟我也是那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尤春梅忿忿不平,“四点来钟的时候,我刚洗完锅,进来一个男的,说是找你爸的。你爸二话不说,直接让我出去,说是跟那人有话说。我头一次看见你爸这样,本来想顶他几句,看到有客人在跟前,就忍着没说,躲出去了。刚出院没走出多远,就听你爸大吼‘你来干什么’。我不放心,就又返回来,刚到院门口,正迎着你爸出去。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吼大叫,让我躲的远远的,少在这儿碍事。我看你爸就跟要吃人的,一气之下躲到了三红家。过了好大一会儿,我返回家来,正赶上那个男人出去,我就去送人家了。”
“咳,咳。”两声咳嗽响过,楚玉良进了院子。
“老东西回来了。”尤春梅嘟囔一声,便不再言语,专心烧火去了。
楚天齐也没再说话,而是看向外面进来的父亲。
楚玉良则黑着脸,直接去了西屋。
看着西屋方向,楚天齐陷入了沉思:到底是什么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