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天齐向人群走去的时候,忽然从食堂也出来了一群人。81这群人中有县委书记、县长等县里领导,他们正簇拥着一个人向这边走来,走在中间的人似乎也有些熟悉。就在楚天齐一楞神的工夫,中间之人忽然招呼道:“那不是楚……天齐吗?”
听到对方的声音,楚天齐一下子想了起来,赶紧走了过去,叫了一声:“李部长。”
“小楚,李部长现在是新任沃原市委书记。”平赶忙在旁边纠正道。
市委书记?楚天齐略微一楞,立刻醒过味来,赶忙喊了一句:“李书记。”
此时,李卫民正上下打量着楚天齐,然后用手一指他的拐杖,疑惑着问:“小楚,你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齐回答:“自己不小心,受了点儿伤。”
李卫民点点头:“哦,你这是要去哪?”
“回宿舍。”楚天齐用手一指另一群人的方向。
“好啊,我正要看一下县委、政府工作人员的住宿条件,就先去你宿舍看看吧。”李卫民面带笑容,说着率先向前走去,其他人也跟着前行。
听到对方的话,楚天齐先是一楞,边走边支吾道:“我有一个月没回宿舍了,门窗也没开,肯定宿舍里会有怪味,我先去开门放放味。要不这样,李书记您先看其他宿舍。”
“怎么说话呢,让市委书记等你吗?”柯兴旺不悦的说。
楚天齐一时语塞,红着脸,不知道如何答复。
“没事,宿舍还能有多大的味。”说到这里,李卫民用调侃口吻道,“小楚,不是屋子里有什么秘密吧?”
经李书记这么一说,楚天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还真有“秘密”,就是墙上那些油画。平时自己没觉得怎么样,不就是几张明星画嘛,也不过穿的新潮一些。但如果要是让李书记等市领导看见,尤其是对自己不感冒的柯兴旺也看到,恐怕就不是几张画那么简单了。
怎么办,让看不让看?能不让看吗?自己也没阻止的理由呀!楚天齐心里焦急不已,但只得说道:“李书记,宿舍里能有什……么秘密?我就是怕味道太难闻。”
李卫民没有答话,而是面带笑容,向前走去。对面人群看到领导们到来,纷纷向后退去。
楚天齐现,对面这群人尽是县委办的那些科长,其中还有两个熟悉的人,其中一人就是魏龙。迎着楚天齐的目光,魏龙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楚天齐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只能无耐的报以一笑。
此时,另一个熟悉的人——讨厌的刘大智,忽然从这群人中走出,迎了上来,点头哈腰、谄媚着道:“李书记,我们正准备打开楚天齐同志的宿舍呢。”
李卫民根本没有接刘大智的话,而是对着楚天齐道:“小楚,前边带路吧。”
“好的。”楚天齐硬着头皮答应一声,向着宿舍走去。
柯兴旺在经过刘大智身边时,狠狠瞪了刘大智一眼。刘大智急忙低头躲到了人群后面,并不停的瞅着前面,尤其是楚天齐的位置。
楚天齐虽然走在前面,想尽快到达宿舍,先领导一步进入房内,但怎耐拄着拐杖,走路总是别扭。他前脚刚到宿舍门前,李卫民等也赶了过来。
感受到身后人群带来的压力,楚天齐一边找着钥匙,一边在想着怎么办。找到钥匙后,他极不情愿的拿出来,开始开锁。本意是想尽量拖延时间,大脑里想着一会儿的说辞,以期自圆其说,结果锁子真就有点扭不动。可能是好多天不开,又赶上这一段下了好几场雨,锁子有些反潮生锈。
楚天齐正在庆幸锁子配合的时候,刘大智又蹿上了台阶,热情的说:“楚天齐同志,你拄拐不方便,我来帮你,不能总让领导等着吧。”说着,他去推开楚天齐握钥匙的右手。
要在平时,即使楚天齐拄着拐杖,刘大智要想从他手里抢到东西,那也势比登天。但现在情况不同,不是比力气的事,他尽管一百个不愿意,可也只得松开了手,给刘大智让开了地方。
刘大智无比迅的左手抓住锁子,右手拿着钥匙一扭,锁子没有打开。他左手猛的向后一拽,嘴里说着“锈住了?”话音刚落,“咔嚓”一声,锁子打开了。
刘大智拿掉锁子,推开屋门,谄媚的回身一笑:“打开了。”
楚天齐真想一脚把刘大智踹下去,但这只能是想法而已,他对着李卫民说了一声“我去开窗户”,率先走了进去。在进屋的一刹那,他的心跳更快了,但他忍着没有看靠门一侧的墙上,没有看那些名星画,而是走向了窗边。
就在楚天齐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的时候,李卫民一行已经进了屋子。楚天齐偷眼一看,李卫民正站在自己床边的位置,面向贴着油画的墙面一侧,其余领导围在他的身后。尽管有一些人没有进到屋子,但狭小的屋子乍一进来将近十个人,还是挤了个满满当当。
就在楚天齐心中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时候,李卫民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啊,好你个楚天齐。”
一听市委书记语气,楚天齐暗道“要坏”,心中忐忑不已,但也只能等着李书记接下来的话。
“大家看看,都好好看看,有什么感想?这件事情看起来不大,但却体现了一个人的整体素质,体现了一个人的精神面貌,是一个人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集中体现。平时,我们教育广大党员干部要注重自身休养,要提高个人思想品德、文化素质,要自重、自省、自警、自励,要讲党性、重品行、作表率。为此,还多次组织广大党员干部外出参观、学习,参观红色旧址、学习先进人物和英雄事迹,也看过不少反面案例,这些固然有其必要性。但身边这些党员干部的所作所为,更值得我们去关注,值得我们去深思,同志们……”李卫民声音在小小宿舍中回荡着。
市委书记竟然把区区的几副画,和一个人的三观联系起来,竟然上升到讲党性的高度。这让楚天齐完全没想到,没想到李卫民竟然会这么小题大作,竟然这么不留情面,简直在上纲上线。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谁让自己当时不以为然,谁让自己没听宁俊琦忠言提示,没有及时撤换呢?哎,看来自己的政治敏感性太差。
以前刘大智以此事刁难,自己还认为对方管的太宽了。以今天看来,刘大智当时的做法无疑于一种警示,而自己根本就把这没当回事,只是认为对方在咸吃萝卜淡操心。当然,刘大智的本意也不是给楚天齐提醒,而是对楚天齐进行教训。
李卫民的讲话还在继续,可楚天齐满脑子乱的很,根本无心去听,他意识到市委书记要飙。烦乱的看向窗外,迎接楚天齐的是魏龙关切的眼神,是刘大智轻蔑的冷笑,是大多数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到楚天齐有些惶恐的表情,刘大智得意更甚,甚至向楚天齐竖起了大拇指。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讽刺楚天齐,讽刺楚天齐在市领导面前“露了大脸”。
楚天齐真想拿起桌上茶杯扔过去,但理智告诉他:冲动是魔鬼。他只得用手指了指刘大智,意思是你小子不要幸灾乐祸,他现在能对刘大智做出的回应,也只能这样。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斗气,而是要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应对领导的怒火。
就在楚天齐内心惶恐、饱受煎熬的时候,百里之外的宁俊琦也在为楚天齐担心着,只是她担心的和楚天齐担心的不是一回事。
她当时正在开会,会议马上就要结束,忽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挂断了电话。但不多时,手机再次响起,她又再次挂掉。
匆匆结束会议,宁俊琦率先向外走去,边走边回拨了电话。
手机里很快传出声音:“你怎么回事?连我电话都不接,我可告诉你,楚天齐和李部长又碰面了。那小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面对部长的提问,变毛变色的,别弄砸锅就是好事。”
“是吗?我刚才在开会,这不一开会就给你回了。你详细跟我说说,楚天齐到底怎么了?”宁俊琦急着大声道。
“我哪有那时间,这还是偷摸掉队给你打的。不说了,我还得赶紧去聆听李部长,不,李书记的教导呢!”手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俊琦手中握着手机,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说完,急匆匆向办公室走去。
不远处,冯俊飞正望着宁俊琦远去的背影,他的脸上一片茫然。
在会上的时候,见宁俊琦两次挂断手机,而且匆匆结束会议,冯俊飞感觉对方可能有事。又见宁俊琦快步走出会议室,还边走边打电话,他迅跟了出去,并竖起耳朵,试图听到点儿什么。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前面说了什么没听清,但宁俊琦说的“楚天齐到底怎么了”,他是听到了,这已经足够。从宁俊琦这句话的语气,他听得出“处理品”似乎遇到什么倒霉事了。
“处理品”究竟怎么了?这样想着,冯俊飞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
手机里响了一会儿,传出一个很低的声音:“冯乡长,有事?”
冯俊飞直接问道:“‘处理品’是不是有难了?”
手机里先是静了一下,接着传来对方压抑的笑声:“冯乡长,你真高,什么都瞒不过你。‘处理品’现在正在惶恐呢,恐怕马上就要遭殃了。他宿舍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