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玉娜拿出来的是专业摄像机,黄牙男人当然知道。看到摄像机的一瞬间,他明白了,对方是记者。而且他住的屋子里,墙上专门就贴着一张警示纸条,内容就是“防火防盗防记者”。记者是干什么的?是曝光的,有些记者专门曝光阴暗面,让被曝光的人臭名远扬。
刚才看到对方是两个美女,黄牙男人就想多逗几句,满足一下自己意的心理。他估计,对方也就是给自己一个白眼,顶多再骂上一句“流氓”。美女的白眼和骂人话也是香的,他不会在乎,还会把那当成一种享受。他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用的是这种比暴力还恐怖的方法。黄牙男人一下子慌了神,才给他口中的“老三”打去电话。
电话对方的人,没有听明白,就说道:“你慢点说,在我这一亩三分地,能有什么事?”
黄牙男人警惕的瞟了一眼对面三人,尤其是扛机器的那个女人,对着手机低声说:“那个人来了,还有两个帮手。”
手机里传来一声吼叫:“你大点声,能死啊?”
自己是为了谨慎,老三却嫌自己声小。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和他说清楚,等他来了就好办了。想到这里,黄牙男人大声道:“老三,你跟我说的那个人来了。”说着,他还谨慎的看了一下身后。
越紧张越出状况,黄牙男人无意中向后一瞥,脸却触碰到了手机上的免提键。结果,两人的对话,直接成了现场直播。而黄牙男人因为紧张,却没有察觉。
“哪个人?”对方的话很不耐烦。
“就是你说的那个姓……姓楚的。”黄牙男人支吾道。
“他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说出大花来,也不让他进,看他怎么的。”
“我是这么做了,可他非要进。”
“你是死人呀?他要是强闯的话,你就报警,这还用教你吗?”
“不是,不是,他还有两个帮手。”
“帮手?是不很能打?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调哪谁过来,你等着,我先挂了。”
“老三,别挂。别找打手,那两个帮手是女的。”
“女的?女的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想法?你不怕你那个黄脸婆跟你闹啊?你真是出息了。”
“哎呀,怎么就跟你说不清呢?有个女人扛着东西。”
“扛着东西?扛着东西不还是女人吗?”
“她扛的不是一般东西,是摄像机,我看她是记者。”
“记者?几个人?是不是三个?”对方的声音很焦急。
“就两个。”
“两个?有没有宋乡长?”
“没有,有她我还不认的吗?”黄牙男人说道。
“哪两个女人都叫什么?是不是一个姓夏,一个姓欧阳。”
“我怎么知道?这不还没来得及问吗?”
“混蛋,废物,狗娘养的。”
“老三,你怎么骂咱娘呢?咱可是一奶同胞。平时你骂我也就罢了,今天骂长辈,我得跟你说道说道。”
“说道个屁。对了,这些人现在在哪?”
“在……哎呀,就在身边呢,他们会不会都听去啦。你快来吧,要不我就该上电视了。”
“笨蛋,混蛋,气死我了,我马上去。狗娘养的。”
“老三,你……”黄牙男人说到一半,发觉不对,原来对方已经挂断了。
欧阳玉娜把摄像机放下来,轻蔑的一笑:“哥俩说的不错呀,就跟说相声似的,不过就是嘴太臭了,全是脏话。”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你不是不让我们进吗?一会就是请我们,我们还不一定进呢。”
“你……”黄牙男人用手一指欧阳玉娜,赶快又收了回去,他发现摄像机好像还录着呢。
本来按照楚天齐的计划,是让欧阳玉娜偷着录,没想到欧阳玉娜一生气,直接给拿出来了。更没想到的是,黄牙男人就像是故意配合似的,竟然把手机按了免提,两人的对话全部录入了机器中。
楚天齐等三人,不再理会黄牙男人,而是退到一边,上了夏雪的汽车,说话去了。他们知道,一定会有人来的,应该还会来的很快。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一辆越野轿车冲进了停车场。一个人从车上快速跳了下来,连车门都没来的及关。这是一个方脸膛、宽脑门,带着将军肚的男人,看上去也就四十二、三岁的样子。男人下车后,一眼看到了车上楚天齐一行,然后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幺峰乡党支部书记孔方。
楚天齐三人都看到了孔方,欧阳玉娜就是没见过孔方,也能猜的到。但三人只是互相一笑,继续聊着天。欧阳玉娜想摇起车窗上的玻璃,但是被夏雪阻止了。从夏雪的眼神中,欧阳玉娜读懂了,还有一个大男人在车上,传出去不好听。她看了看夏雪,又看了看楚天齐,哈哈大笑起来。跟着,另两位也笑了起来。
笑声传到孔方耳朵里,他觉得非常刺耳。他认为他们肯定在笑自己,不禁心中暗骂:狗男女。骂是骂,但他还不得不走上前去。但这次他没有跑,而是步履缓慢的一步步走过去。
孔方到了近前,先和夏雪打了声招呼:“夏局长,您大驾光临,也不提前吩咐一声,我也好隆重的接待接待。”
一个大活人站在近前,夏雪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和欧阳玉娜说着话。夏雪和孔方不太熟,也没什么纠葛,毕竟她来的时间不长,又是女性,和好多同僚也仅是点头之交。但今天她却必须要给对方难堪,一是为了给省里来的大记者面子,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夏雪知道,省报记者可是不容易请到的,这次要不是有适合的题材,要不是托了关系,欧阳玉娜肯定不会来的。通过观察,以及听到刚才说话的意思,欧阳玉娜有立刻打道回府的意思,夏雪怎能不着急?省报来记者的事,可是向县领导汇报过的,晚上县长要亲自招待,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县委书记也要出面。如果欧阳玉娜走了的话,自己怎么向领导交待?
记者走了这件事,本身就没法交待,走的原因更没法解释清楚。其实对于欧阳玉娜为什么说到了“走”字,夏雪心知肚明,欧阳玉娜就是在为楚天齐找面子,看来传言不虚。只是如果夏雪要是这么说的话,领导还会刨根问底,最终会说到卖票人故意刁难调研这件事上。
虽说老幺峰抗战根据地旧址,由老幺峰乡直接管理,但做为旅游主管部门,仍有监督和指导的职责。如果省报记者因为服务不周,而负气走掉,老幺峰乡即使有一多半的责任,那旅游局也得有一少半。而且,今天自己还是受县领导委派,代表县委、政府与记者接洽的联系人,如果记者走了的话,自己又多了一份责任。同时,自己派出的代表旅游局的调研人员,到了旅游局具有行业管理职权的旅游景点,竟然连门都没能进去。那么,旅游局的权威何在?自己的领导力与公信力又在哪里?
无论出于何种考虑,都必须要留下欧阳玉娜,都要让欧阳玉娜有面子。那样,自己才最终不至于失去面子。从全县大局来说,在对待省报记者这件事上,县旅游局和老幺峰乡都是属于同一阵营的。自己这个旅游局局长,必须要让欧阳玉娜看到自己的态度,这是夏雪给孔方甩脸子的主要原因。
夏雪明白,卖票人刁难,并不是冲着旅游局,而是针对楚天齐。但自己赶上了,如果对此事没有一个态度的话,那自己和旅游局的威严又何在呢?这是夏雪给孔方甩脸子的另一个原因。她这也是给楚天齐找面子,因为楚天齐毕竟是代表旅游局来的,如果自己没有个态度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并且她已经看出来了,欧阳玉娜也在给楚天齐找面子。所以,楚天齐只要是通融了,那欧阳玉娜自然也就不走了。
等了半天,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孔方又憋着气,高声说道:“夏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着,他还满面含笑,深深鞠了一躬。
虽说夏雪是副处级别,但主要就是管旅游局,也没比一个乡党委书记高太多。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她必须得做足了样子。于是,不满的道:“这不是孔大书记吗?你来干什么?”
看着这个娘们的德性,孔方就来气,可今天就是有再大的气,也得忍着,便陪着笑道:“夏局长真会说笑,我就是一个小乡干部,泥腿子。”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欧阳玉娜,继续说,“我是来迎接大记者和大局长的。”
对于孔方的有意搭讪,欧阳玉娜没有任何反应,还把脸扭到了一边。而孔方就那样满面笑容的站着,真应了那句话“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甚是尴尬至极。
夏雪看到现场情况,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咳了两声,才说道:“孔书记,我给你介绍一下。”说着,她用右手示意了一下,“这位就是河西日报社鼎鼎有名的大记者,欧阳玉娜……”她本来想说“小姐”两字,又怕欧阳玉娜在气头上,再找自己的茬,所以便又咽了回去。
“久仰,久仰。”孔方微笑着点头,脸上挂着十二分的真诚。
和孔方表现出来的热情不同,欧阳玉娜脸罩寒霜,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意思。孔方尽管脸上挂着笑容,但嘴角不免抽动了两下,显见内心极其愤怒。
夏雪也很是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准备向欧阳玉娜介绍孔方。
忽然,欧阳玉娜说道:“老三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