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过之后,梁主任红着脸,说道:“楚乡长,要不再等会?看样子,孔书记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吧?”他的话说的明显不自信。
“不了,既然孔书记那么忙,我就不打扰了。”楚天齐说着,站起了身。
“要不,要不,你吃点饭?”梁主任支吾着,显然内心很纠结。
楚天齐一笑,拍了拍梁主任的肩膀:“梁主任,你也别为难了,谢谢你。”说着,楚天齐拿起自己的东西,向外走去。
梁主任迟疑了一下,赶忙跟了出来,嘴里一个劲的说着:“真是,真是的。”最后又说了一句,“书记回来后,我给你打电话。”
楚天齐跨上摩托,戴好头盔,冲着梁主任挥了挥手,说了句“谢谢,再见”。然后手上一给油,摩托车出了老幺峰乡政府大院。
一上午就这么耽误了,楚天齐骑在摩托车上感叹着。现在正是大中午,还是解决了肚子问题再说吧,这样想着,楚天齐把摩托车停在了一个小饭馆门前,走了进去。
饭馆不小,但人却不多。见有客人进来,老板娘急忙招呼着:“来,你坐这儿。”说着,把楚天齐让到了一个边上靠窗的位置。
楚天齐拿起菜单,点了一个宫爆鸡丁,又点了两碗米饭。老板娘记好以后,去后厨告诉厨师了。
等待饭菜的时间很无聊,楚天齐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从梁主任对自己的态度可以看出,对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否则,他不会对自己那么热情的。即使他本人未必就是那种势利眼,但他也必须要看领导的眼色行事,如果他提前知道了领导的态度,肯定就不会上赶着和自己搭话了。楚天齐相信,梁主任肯定已经从孔方的话语和态度中,感知到了什么,现在肯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应该正在想着如何跟书记解释呢。
从梁主任身上,楚天齐再次感受到了从政的不易,也感受到官场小人物的无奈。其实,不光是梁主任,绝大多数官场人都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无奈的,自己又何偿不是呢?
自己不也是为了能在县委办立住脚,好多时候都在忍气吞声吗?正是为了能够有事情可干,为了能够做出成绩,自己这才接受了夏雪的苛刻条件,独自一人过着类似于风餐露宿的生活。否则,最起码是坐在办公室喝喝茶水的活,就是调研的话,手里也肯定要有提前到手的调研费用做保障,何苦于像苦行僧似的每天早出晚归,还要忍受着别人的白眼。
想到忍字,脑海里马上跳出了好几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一时风平浪尽”。对,还得忍着,要靠实力说话,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做出成绩。
饭菜上桌了,楚天齐停止了感慨,开始对着吃食发飙了。整个过程用狼吞虎咽形容都显不够,应该用风卷残云才更贴切。高效率未必效果好,果然,因为吃的太快,楚天齐被噎在那里,憋的脸红脖子粗的。
“小伙子,慢点。”老板娘适时的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不管三七二十一,楚天齐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一杯水下肚,噎住的难受劲过去了,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水有点烫。楚天齐抬起头,对着老板娘说了声:“谢谢!”
老板娘一笑:“小伙子,你脸上虽然黑点,但看着也像是文化人,怎么吃饭那么快?就跟好几天没吃到东西似的。”
对于乡下人的朴实与直爽,楚天齐早有认识。因为自己就是来自农村,农村好多人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直爽的可爱,也直接的让第一次听到的人不适应。楚天齐肯定不会不适应,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善意,和对方的热忱,便说道:“阿姨,我平时吃饭就快,加上这几天老赶路,吃饭更着急。”
“可别把我叫老了,我现在连四十岁都不到,估计比你也就大个十岁吧。”老板娘接了话茬。
看着对方明明像是快五十的人,竟然还不到四十,看来以貌取人有时真是有失偏颇。楚天齐尴尬的一笑:“大嫂,老话不是说的好,出门三辈小吗?”说到这里,楚天齐看到整个饭馆大厅就剩自己了,便问道,“大嫂,平时吃饭人也不多吗?”
“嗨,以前人还不错,尤其乡里每年的消费就很多。可是自从乡书记换成了姓孔的,不光乡干部不来了,就连其他人也少了,到现在乡里还欠着我们两万块钱的老帐呢。”老板娘的神情有些黯然,“一去要帐,就说没有。”
楚天齐“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乡长也不来了吗?”
“她?指望她我们更饿死了。她在乡里这么多年,也没见她下过几顿饭馆,不光是我们家,别人家她也不去。”女人说到这里,话题一转,“现在像这样的干部少了,不过这个女人倒是挺给老百姓办事的,就是只知道干活,不知道掌权。哪像那个姓孔的,成天都喝的像个红脸关公,还能把着乡里的钱。”
后厨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吼声:“老娘们家家的,瞎咧咧个啥?”
显然,后厨男人和老板娘应该是两口子,男人是担心女从口出,才出言阻拦的。
女人并不买帐,冲着后厨嚷道:“就知道在家里横,去乡里要钱你怎么不去,还不得我一个老娘们出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说到这里,女人不服气的说,“本来就是吗,刚才我见姓孔的又去相好哪吃去了。你没看见红满天那停着好多车?估计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后厨男人又来了一句。
一看两口子要拌嘴,楚天齐赶忙结了帐,出了饭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问话,让人家两口子干一仗。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离开,两人立刻偃旗息鼓。在农村有好多人都是这样,越有人劝架,两口子越闹腾的凶,旁边没人的话,他们立刻就像泄气的皮球。
骑上摩托,楚天齐想了想,还是直接去老幺峰抗战根据地吧。
在经过“红满天”饭馆的时候,楚天齐还特意注意了一下,门口停放的车辆。果然如老板娘所言,停着好几辆车,孔方那辆进口的越野车,在众多小轿车中间高出一大截,特别显眼。
在一点半的时候,楚天齐到了老幺峰抗战根据地旧址。这里他没来过,只知道这里是省一级的文物保护单位,正在申报国家级文物保护,还知道这里是沃原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离着旧址还有很远,就可以看到有游客进进出出的。有个人来的,也有团队,有的团队还有专门的讲解人员带着。
楚天齐把摩托车停到停车场,观察了一下,见没有专门卖票的窗口。便拿上头盔,背上挎包,来到了旧址门前,向门口卖票的人,出示了自己的那份旅游局证明。
卖票的人一共两个,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有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男人吸溜了两口烟卷,吐出一串烟圈,才接过了证明。楚天齐注意到,这个男人满嘴黄牙,显见抽烟很凶,又不讲究卫生。
黄牙男人拿过证明,端详了一下,甩给了楚天齐,又吸了一口烟,才说道:“这个东西不管用,必须花钱才能进去。”
黄牙男人说话的同时,旁边的女人已经伸出了手:“十块。”
楚天齐收起证明,没有理会女人,而是对着黄牙男人道:“你们这里的负责人是谁?我要见他。”
“不知道。”黄牙男人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哦,奇怪了,你能不知道?”楚天齐反问道。
面对他的提问,黄牙男人连头也懒的摇了,直接把头扭向一边。
看着黄牙男人那副德性,楚天齐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已经明白,对方肯定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指示,否则他没理由这么对待自己的。于是,他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再一次拨打起了宋乡长的号码。结果,手机里还是那冷冰冰的几个字:“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宋乡长的电话打不通,孔方肯定是不能找,现在看来只能买票进去了。再次来到门前,这时正有一个人花了十元钱进去了,楚天齐便也拿出十元钱递了过去。
女人刚要接钱,黄牙男人抢话道:“三十。”
女人刚说了一个“你”字,看到男人直冲自己眨眼,便噎回去了后面的话。
看着黄牙男人的做派,楚天齐觉得肯定有猫腻,怎么两人说的价钱会差这么大?再说了,就是十块钱也不能花,这不是钱的事,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更重要的是,楚天齐想找到这里的负责人,也好多了解一些抗战旧址的事。
可现在不花钱显然是进不去,只能先进去再说了,于是楚天齐沉声问道:“别人是十块,为什么我就得三十。”
黄牙男人眉毛一挑,疵着黄牙一笑:“这个嘛!哦,对了,主要是你骑着摩托,所以得交三十。”
“我是人进去,摩托又不进去。”楚天齐呛声道。
“摩托不进去,嗯,是不进去。”黄牙男人嘴里叨咕着,然后眼珠一转,“不是进不进的事,主要是机动车对景区有污染,多出的二十块钱是环保费。”
楚天齐心里话:这不是信口雌黄吗?景区什么时候又收这样的费了?再说了,刚才进去的那个人也开着车呀,显然对方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我看你是专门针对我吧?”楚天齐怒视着黄牙男人。
黄牙男人冷哼一声:“算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