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宝宝的这辆宝马Z8性能保养得相当不错,不过却是斐宝宝那位在斐家二十年都始终没能抬起头的无良老爹送的礼物。斐天才凭着某单科0分的成绩进入苏大,这所“二一一工程”院校好歹也算是国内本一的二线大学,所以天才他爹大大方方地慷慨了一把。其实这辆03年产的限量款宝马Z8本属于珠三角一带某位风云级人物送给禁脔的坐驾,后来流年不利撞在枪口上,靠山被双规后作为代理人的风云人物九成家产被河蟹,这辆代表着宝马家族一个时代的经典跑车几经拍卖转手,单改装费用估计就跟原车价不相上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辗转到了斐天才他爹的名下,正好碰上单科零分的斐天才挤进本一线,己经连五奶六奶都有了的斐天才他爹也乐得在大公子身上出回血。
不过,Z8的性能在小家碧玉的苏州大街上似乎反倒成了鸡肋,只听到轰隆隆的引擎声,车身只能在两侧古色古香的小道上呈龟速前进。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云道在车上的缘故,斐宝宝一反常态的没有放纵飙车,而是乖乖地跟在一辆出租车后,该减速减速,该停就停,不骄不躁,跟中午在“阳春白雪”门口意图踩人的跋扈二代判若两人。
上了车后,李云道一直都没有说话,其实也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斐天才也似乎有些尴尬,毕竟在今天中午之前,两个人还算是走在街上都不会点头打招呼的陌生人。
“车里能抽烟吗?”最后还是李云道主动开口,斐宝宝的车窗边放着一盒还没有拆封的“小熊猫”,不出意外应该是警备区家属大院里的那群小兄弟从父辈祖辈的柜子里偷出来孝敬“斐老大”的。自从上回在黄梅花车上抽烟缓解紧张后,李云道似乎对这种烟草迷离的感觉很上瘾。刚刚跟那缺德女警一顿折腾,单斗嘴就斗了一身汗,再说,李大刁民就算再肥的胆子,也总还是一个才从昆仑雪山上下来不久,面对一群荷枪实弹的制服党,总归还是会有些紧张。
听到李云道说抽烟,斐宝宝立刻降低车速,将还没有折封的“小熊猫”递给李云道:“哥,要不将就着抽这个?”
李大刁民哪里认识“小熊猫”和“大前门”区别,接过烟,麻利地拆封,拿出一根:“你也来根?”
斐宝宝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笑得居然有些腼腆:“马上去秦爷爷家,梅花叔指不定也在,被闻到烟味会被罚的!”
李云道笑了笑,指了指改装的软顶敞篷:“我看电视上都能打开,你这能打开不?”
斐宝宝点头,在车内中控台上摁了个键,车身上的软顶篷徐徐打开。李云道叨着烟倒没急着点燃,而颇有兴致地看着缓缓张开的车顶,等车篷完全打开,才一脸唏嘘道:“这车不便宜吧?”
斐宝宝点头:“03年前基本都在170万以上,这款限量的,估计少说200万。现在停产了,一些折旧的量产货也能卖出百来十万价格,只是愿意接手的人少之又少,毕竟这玩意儿维保成本太高,花百来十万弄个二手货,还不如弄辆新的回来。不过也有物以稀为贵的,特别是这种限量款的,现在在高端二手市场价格翻了一番还不止,但大多数都是买来收藏的,像我这么败家的,少!”说完,斐宝宝冲李云道善意地笑了笑,但似乎没有因为自己的败家而感到惭愧,只是因为下午跟梅花叔聊了好一会儿,发现身边这个年轻男人身上有着太多值得自己去观摩的品质,外加对眼前这个山里男人出奇的不反感。
“乖乖,那你岂不是每天开着三四百万的家当在大马路上跑?”李大刁民微微咋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穷怕了的原因,一听到这些个零的表述,李云道的心跳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加速。
“反正是我老子扔给我败家的,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我今儿一头把它载进黄浦江,老家伙只要我不去找他那些二三四五奶的麻烦,断然不会为了这点儿小屁事儿来烦我的。指不定今天掉水里,他连捞都懒得找人捞,直接让人明天送辆奥迪R8来,主要是怕我又去找他那些女人的麻烦。反正他的钱我不帮着败,那些个小娘们也会变着法子地从他口袋里掏钱,花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家儿子败得踏实,不花白不花!”斐宝宝最后撇了撇嘴,一脸大无畏的精神,似乎一提起那个名存实亡支离破碎的家,他就想变着法子地糟蹋自己。
李云道抽烟也不快,一边抽,一边迎着风耐心地听斐大少絮叨些从来不给别人讲的家事儿。
李云道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多久没回过家了?”
斐宝宝神情没变,只是脚下的油门似乎越踩越深:“哥,你不知道,那哪能算是个家?那根本就不是个家。人家家里有爹有妈有孩子,到我这儿就忒他妈精彩了,两个爹,无数个妈,这他妈算个什么事儿?那年高三,那两人像约好了一样,一个带一小白脸儿,据说还是个中校级别的王八蛋,另一个更出彩,搂着俩儿骚不拉叽的娘们儿让我喊阿姨,我瞅着那两娘们儿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我恶心啊,哥,我真的恶心啊,蹲在大院的墙角里吐到大半夜,这不,直接导致我被发配苏州。不过也算是好事儿,不来苏州,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梅花叔这等猛人。”
对于斐宝宝的话,李云道并没有做半点儿点评,在听完斐大少一反常态的絮叨,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就算这样,也比没爹没娘来得强啊!”
时速指针缓缓从100降至四平八稳的40,斐宝宝突然问道:“哥,万一今天那孙子枪里真有子弹怎么办?”
李云道笑道:“凉拌呗!”
“梅花叔说你没上过一天学,25岁前没下过一天昆仑山,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哥你比我还要有深度有城府?”斐宝宝终于问出了第一个疑问。李云道今天的表现不可谓不惊艳,至少在斐宝宝看来,绝对不是刚刚出道的雏儿能表现得出来的沉稳大气,在他眼里,李云道其实跟那些跨省作案的大枭划上了等号。
“我说是天生的,你信不?”李云道从烟盒里拎出第二枝烟,全然没有半点糟蹋好烟的觉悟。
“我信!”斐宝宝居然破天荒地点头。
李大刁民用车上的点烟器点燃第二枝烟,眯眼笑道:“如果我说是读书读出来的,你信不?”
斐宝宝终于将信将疑地看了李云道一眼:“按这逻辑,那些个本科大学生岂不是个个儿都活成精了?”
李云道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上过学的孩子是怎么读书的,但很多东西,就算不读书,贼老天也能用生活给你逼出来!”在山上读了二十多年等身书,从七点就开始上山冒险采玉,没点手段没点伎俩没点城府哪能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维族汉子窝里掏出一块囫囵的玉石?
公安局离秦家并不远,虽然斐宝宝车速不快,但还是没多久就到了秦家别墅。
下车的时候,斐宝宝突然一脸真诚道:“哥,我欠你老大的人情了!”
李大刁民冲他微微一笑:“就冲你这声‘哥’,这人情一笔勾销了!”
能就这么一笔勾销吗?估计也只有斐家天才自己才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