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一幢大楼的45层,弗兰克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海湾,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听到手下的声音。
“头儿,他们来了。”
“嗯,让他进来。”
周明宇换上了一套正装,显得有些局促,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哪怕在敌人的首都,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当跟着一个年轻的白人男子走进房间,大门在身后轻轻地被关上,看到窗前那个挺拔的背影,就像一块石碑,直直地立在那里,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我是周明宇,呆国军事情报局特别行动处主任,双方联合小组组长。”
当他就像一个菜鸟般报出自己的姓名职务,那个石碑一样的背影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一度怀疑对方根本就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那个背影一下子转过来,石碑的顶上是一丛金灿灿的颜色,就像西方人的皇冠。
“呆国?”弗兰克轻哼一句,在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伸手指了指屋里的椅子。
“周,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可以叫我弗兰克,坐吧。”
周明宇情知发作不得,退后一步在椅子上坐下,弗兰克却没有坐的打算,站在那里挡住了玻璃窗的光线,让他的视线一下子暗下来,心里也是一沉。
“为什么我没有接到这次行动的报告?”
果然,质问随之而来,这是周明宇上来之前就想到的,他不加思索地答道。
“二月份,我去纽约与麦基先生见面,敲定了这次行动的细节,详细的报告当时就发到了主管的专用邮箱。”
弗兰克知道他嘴里的主管,是指自己的前任,并没有就这一点纠缠下去,而是继续问道。
“批准文件呢?”
“弗兰克先生,您要理解,这一次行动,并不是联合小组讨论的结果,而是我方独立执行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贵方人士参加,因此,我想不需要得到双方的一致援权,对吗?”
对于这个小小的反应,弗兰克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张脸是贴上去的某种皮性物质,紧接着又一问题从那张嘴里问了出来。
“周先生,你的意思是,以后你方所有的行动,都不需要我们过问,这个所谓的联合小组,可以宣布解散了是吗?”
“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周明宇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那点心气,一下子就荡然无存。
“弗兰克先生,这次行动发生的时机实在不凑巧,我们根本不知道您的到来,所以如果有什么误会,都是我的错,您千万不要生气。”
见他服了软,弗兰克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用套着手套的手指,在椅子背上敲了两下。
“告诉我这次行动的细节。”
周明宇松了一口气,心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这个美国佬完全不像他之前接触过的,除了傲慢还有自大,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那么轻松。
在这双鹰眼的注视下,他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只是改动了一下主次的顺序,把墓区的行动变成了主攻,而市区则是掩护。
“......他们动用了特种部队,还有大量重武器,我的那个小组,一个都没能回来。”
“有人被俘吗?”
“有,我的一个手下被他们抓了,当时他正准备联系我们的内线,可能从他的嘴里,查出了我的踪迹,到处都布下了罗网,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说到这里,周明宇依然心有余悸,那个手下是他的亲信,几乎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在雄县的秘密联络点,他亲眼看到大队的警察和特警包围了自己的住所,而那个手下就在他们的车上,随后,几乎所有的关口都被严格监控起来,如果不是自己还有一条暗线,事情可能真像他说的,难逃一劫。
“也就是说,你对他们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是吗?”
“是的,我想他们一定掌握了我的体貌特征。”
周明宇老老实实地答道,虽然他精通易容术,不过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他不想冒险。
“如果短期内,你没有办法进入内地活动,我们的计划又不能停下来,我希望,你能把那个内线交出来,由我亲自掌握。”
周明宇愕然抬头,原来这才是对方的目地。
“对不起,弗兰克先生,这条内线,是我方最大的秘密,我没有权力这么做,而且,他一直都是和我单线联系,不会接受其他人的领导。”
“你的意思,需要我,去和你们的那位女总统谈?”
弗兰克的话一下子击碎了他的心防,自从新总统上台,已经在军中进行了多次的清洗,他因为一直身在外地,又处事低调,才幸免于被调职,可如果美国方面真地去施加什么压力,以那个女人的政治智慧,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况且,她的头脑里,有政治智慧这种东西吗。
周明宇不敢想,可他更加清楚,自己之所以还能呆在这个位子上,与掌握的这条内线有着紧密的关系,一旦失去了?他还剩下什么。
弗兰克没有急着催他,依然站在那里敲着手指,一种十分有节奏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着,对于周明宇来说,如同地狱的丧钟,敲在了他的心里。
过了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抬起头:“对不起弗兰克先生,我之前与他有过约定,何况这次在内地,是因为他的消息才救了我的命,所以就算是组织上的命令,我也只能把他交给可信的人,这个可信不是由我来判断的,而是他,您能明白吗?”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周,我需要你重新组织人手,准备执行新的计划。”
“好的,我马上赶回山庄,随时听候您的命令。”
周明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房间的,直到下了楼,上了自己的车子,他才觉得后背凉嗖嗖地,衣服已经全都打湿了,那个弗兰克倒底会不会真的那么做?如果发生了,自己该怎么办?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在客人走了之后,弗兰克拿出一支造型很普通的手机,拔打了一个加密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电脑合成的甜美女声,在核实了他的授权代码之后,转到了另一条线上。
“嗨,弗兰克,远东的气候怎么样?听说你到了港岛。”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如果你想听真话,我只能说糟透了,这里的人根本没有一点纪律性和危机感,他们整天想的就是到点下班,然后去酒吧喝个烂醉,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忍受到了今天,才想起要换个人的。”
“得了,弗兰克,你不能总是拿欧洲的那一套来要求所有的属下,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而且是一份离着东海岸足有一万英里的工作。”
“我无法忍受散漫和低效率,要么你重新考虑这个位子的人选,要么就按我说的来做。”
话筒那一头仿佛知道他会这么说,一阵哈哈的大笑之后,声音再度响起:“当然,远东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我亲爱的弗兰克,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人员,我需要新鲜血液,有活力、有热情、有进取心,不要办公室毒瘤和老油条。”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打算自己干?那可是个黄种人的国家,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显得太格格不入了。”
“局里不是正在招募黄种人吗?只要是美国籍的黄种人,菜鸟也行,总比没人可用强,哪怕让他们去送一回死,活下来的就能成为精英。”弗兰克的语气冷漠无比,听得电话那头一颤。
“如果这是你要求,我会考虑的。”
隔着大半个地球的另一端,位于兰利总部的那间办公室里,一个老年男子放下电话,想了想,按下了召唤键。
“米切尔,让比利来我这儿一趟。”
很快,他的秘书就将一个中年白人男子带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怎么了?”
“弗兰克想弄一群炮灰过去,我们的训练中心,最近招募的情况怎么样?”
比利脸色难看地摇摇头:“不太好,你要知道,那个国家目前的经济总量仅次于美国,金钱已经无法产生太大的吸引,各州的招募情况都差不多,应聘者寥寥无几,犹其是纽约港出了那件事情之后。”
“金钱不行,那就国籍好了,自由世界的船票,应该有足够的吸引力了,移民局那里我去谈,当然,只能是那些活下来的幸运儿。”
“干嘛这么急,他才到那里两个月,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老男子叹了一口气:“我希望在退休之前,能找出那只‘鼹鼠’,不要等到下一任,让他们来耻笑,我这个无能的老家伙。”
“比利,就这么办吧,把这一期的训练营,办到远东去,无论看中了谁,都调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