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不是救世主,更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况且在看到谢氏面容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放下了所有的心事,走得很安详。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很难说,此时的谢道清,是幸运还是不幸,失却七年的寿命,却得到了体面和尊严,无论生前成就如何,此刻她就是这个国家的象征,因此也理应得到符合其身份的葬仪。
不过这种后事,刘禹就不想掺和了,一切该怎么办,宫里有着严格的规定,有了那近两千多宫人,撑起一个规模庞大的葬仪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他在谢氏的床前深执一礼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大把大把的建筑等着他去拆除,一个一个的宫殿等着他洗劫,当悲愤化为了动力,便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工作热情。
“小心些,把瓦片揭掉就行了,莫要去管那些墙,等会子都下来,套上绳子一拉,咱们是拆屋子,又不是搭屋子,没那么多讲究。”
在刘禹的指挥下,工匠们搭着梯子上了屋顶,把覆在上头的瓦片全都揭掉,露出了完整的撑木架子,然后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取下横梁竖榷,得益工艺上的无钉化,这些巧夺天工的建筑全都是榫卯结构,有点像是搭积木,不过扣合得更加巧妙和严整而已,随着一根根支撑木的消失,整个政事堂变成了没有顶盖的一堆承重柱子和四面墙。
这样一来就简单了,也不用一面一面地凿,每个方向用绳子穿进砖孔里,上百人拉着一起发力,“轰”得一声,整面墙就塌了下来,如法炮制之下,不一会儿,余下的墙壁全都被人拉倒,高逾八重的石阶,只余了光秃秃的一堆柱子和单薄的内壁。
“景定三年,老夫入枢府为执政,第一次被召到这里,意气纷发、踌躇满志,以为天下就在囊中,哪曾料到,不过十余年,它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刘禹松了一口气,准备下令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吓了他一跳,回头看时,自家老岳父穿着常服,外罩一袭白衣,神色萧索地看着上面,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叹道。
“丈人是从慈元殿来?”见他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刘禹早就想好的托辞一时也没能用上。
叶梦鼎点点头:“圣人走的时候,你在那里吧,她去得可还好?”
“小婿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不必自责,他们并不知道你会那些......”叶梦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黑科技,只能略过不提:“咸淳元年,先帝刚刚即位,群臣上表请圣人听政,是老夫一意谏阻的,可她并没有因此留难叶家,如今想想......”
因为读过那段历史,刘禹大致上明白岳丈的心情,那是一种复杂而又纠结的心态,先帝是个什么德性,他很清楚,越到后来越是失望,可是即便真得让谢氏听政,国势就会好一些吗?历史没有假设,人生也不可能重来,此时的他,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罢了。
“小婿在想,圣人其实内心未必执意听政,说不定心里还会感激丈人的相阻,这些天,她同小婿说得最多的,就是如今天下凋零,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无颜的不是她一个妇人,而是我们这些自恃饱学之士,世受国恩、食君之禄,如今却束手无策的臣子。”叶梦鼎摆了摆手,不愿意再说下去:“你弄这些柱子,意欲何为?”
“拆了卖给元人修宫殿,再用卖来的钱打他们。”
叶梦鼎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怔怔地看了他半天,还是有些不相信:“你看中的,怕不只是这政事堂吧?”
“那是自然,若是可能,小婿真想将这里的一草一木,尽数搬到琼州去,现在就算是拆成白地,也好过留给鞑子遭践。”谢氏一死,最后一个可能的障碍也没了,刘禹不再隐瞒,他看中的,其实是整个临安城。
“难怪,难怪你让老夫将海司余部调来钱江口,又不让人上去,不过百十来条海船,能装得多少?”
“装多少是多少,装不下的,一把火烧了,让那些鞑子看看,他们的对手,究竟可不可欺?”
这就是双方理念上的不同,对于元人,叶梦鼎也许会拒绝出仕,但绝不会拒绝生存,而刘禹给他的感觉,是与他嘴里的鞑子不共戴天,为此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哪怕是伤人又伤已。
不理解归不理解,事情还是要去做的,只要目标相同,大可以求同存异,这一点,叶梦鼎心里清楚,刘禹也明白,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
时间紧迫,叶梦鼎只能进宫吊唁一番,就得马上赶回去临安府坐镇,疏散民众的工作更是彻夜都不能停,在他走后,刘禹也赶紧催促起自己的手下。
“把这些柱子都凿出来,堆到下边,一会儿上车拉走。”
老岳丈的话提醒了他,海船数量有限,还要额外装上那些宫女,能容纳的空间就更少了,他不得不有所区分,只有这种珍稀木材,又是容易堆放的才优先上船,至于那些家具,就只能忍痛舍弃了。
“这里拆完了,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