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沉浸在过年气氛当中的帝都,到处都弥漫着爆竹燃烧过后的硝烟味道,这是华夏人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节日,也是走亲访友、交流感情的最佳时机,
市区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几乎每个单位的门前都贴着大红烫金的春联,时不时地就会有访客从打开的房门中被主人送出来,双方在门口互致祝福,然后再各自奔赴下一个地方,这个过程有一个特定的名称拜年。
王冰提着一箱水果和礼品盒,匆忙地走进一幢居民楼,这一片是教育部门的宿舍区,里面大部分都是老师,他今天过来的这一家也是,房门被敲开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非凡了。
“哈,看看是谁来了。”
“王冰,你来晚了。”
“一年多没见,还是这么帅。”
在老同学的打趣声中,王冰笑着走进客厅,他放到东西,来到沙发前,朝着当中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女人鞠了一个躬:“赵老师,新年好。”
看到他,赵老师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还是笑了笑,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来了,坐吧。”
“韩伯伯呢?”王冰落坐之前,四下看了看,厨房里没有人影,原本是出于礼貌才问出来的一句,却被那些同学们一下子抓住了,纷纷打趣他。
“你想问的不是韩伯伯吧。”
“那还有谁?”一个男生装出他的表情,维妙维肖地问道?
“自然是”屋子里的三个男生、两个女生一起故意拖长了语调:“晓芸呗!”
整齐划一的声音让王冰顿时变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工作的经历让他成熟了许多,只过了片刻就恢复了镇静。
“听说韩晓芸去了美国,她今年没有回来吗?”
听到女儿的名字,赵老师就连脸上勉强的笑容都难以维持住,不得不借着低头稍稍掩饰了一下,对于他的问题,只是谈谈地回答了一句:“她才去不久,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才能跟得上,今年就留在那边补习了。”
或许是见识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尴尬,已经步入社会一年多的学生们都多少觉察到了一些,又不知道其中倒底发生了什么,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不约而同地开始聊一些上学时的趣事,这才使得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看着周围这些朝气蓬勃的学生们,赵老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也只有在这样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才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和对于远在大洋彼岸女儿的思念。
人群中的王冰显得很安静,让她想起了这个男孩当初第一次进她的班级时的模样,瘦小的身体、警惕的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唯一能与他玩到一块的,是自己那个精灵般的女儿,调皮古怪,却又乖巧得让人心疼。
“你们坐一下,我去切点水果。”她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不由分说地站起身,一头走进了厨房,客厅里出现了片刻的安静,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而目光无一例外都看向了王冰,因为这一切全都是在他到来之后发生的。
感受到这种目光的王冰不得不站起来,他想在离开之前去向老师告个别,可是一走到厨房的门口,就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饮泣声,王冰低着头,放慢了脚步,看着那个苍老的背影,声音艰难地就像是挤出来。
“对不起,赵老师。”
突然间听到一个声音,赵老师慌乱地擦了擦脸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正在切着水果的手上停了下来:“我知道,晓芸她从小就喜欢你,长大了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不一早就说清楚,非要到”
赵老师的话没有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面上有些疑惑,因为屏幕上的显示来自美国,却并不是女儿的号码。
“对,我是,你说什么?晓芸,我的晓芸她怎么了。”赵老师的声音陡然间放大,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这不可能!”
“韩晓芸怎么了?”王冰的心里一紧。
“他们说,他们说晓芸在美国自杀了。”
赵老师目光呆滞地说完这一句,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人一下子就瘫软了下去,王冰被这个消息惊得失去了神智,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倒在地板上,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大洋彼岸的美国,由于时区的不同,纽约和帝都正好相差了十二个小时,到了晚上九点,郎格尼医疗中心C座十四楼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疲惫不堪的斯科特向等在外头的家属们露出一个笑容。
“感谢上帝,这是我手术生涯的一个难忘时刻,一切都如教科书一般地精准,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杰作,你们不用担心,完成得非常顺利,接下来只要渡过为期一周的隔离期,不出现比较强烈的排异反应,我敢保证这颗心脏可以伴随他十年以上。”
苏微一听完,就从刘禹的怀里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哥,小尘他不用死了,你听到了吗,他活过来了。”
“我听到了,小尘已经没事了,你太累了,现在必须回酒店去休息。”
“可我想在这里陪着他,不想他醒来之后看不到我。”
刘禹的视线扫过边上的那个男子,他知道妻子在担心着什么,用眼神询问了斯科特医生,后者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转头与一个医生交谈了几句。
“博士说,患者可能还需要六、七个小时才会醒过来,这期间你们不能进隔离室,不过可以在外面看一看,至于这位女士,她可以留在那间病房里,稍作休息。”
“谢谢博士,我们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这应该算是破例了吧,既然医院都没有意见,他也不想让妻子又跑回酒店,那样的话肯定会睡得不塌实,刘禹半抱着她,两人来到了隔离室的窗子外面,苏尘紧闭着双眼,躺在一张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头上还戴着氧气面罩,苏微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强忍着不让声音发出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弟弟的这付模样,如果不是斯科特博士的那番话,只怕已经撑不住了。
将妻子送进苏尘之前的病房,刘禹为她除去了外衣盖上被子,就这么睡了上去,在他的轻抚之下,苏微轻轻地闭上了眼,带着紧张的心情连续等了差不多八个小时,一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其实刘禹自己也很累了,忙了一整天还经历了那么紧张的事件,差不多到了倒头就能睡着的状态,妻子的酣睡让他更是如此,可是头还没有趴上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很轻的一个声音。
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们,刘禹站起身挡住他的视线,将手从她的掌中抽出来,帮妻子把被子盖好,看她的确睡得很熟之后,才转身退了出去。
“有什么话过去说。”刘禹毫不客气地带上门,指了指出口的方向。
男子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来到楼道口,刘禹背对着他,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世界,夜幕下的曼哈顿,那些具有历史感的大楼和现代化的建筑交相辉映,反应了这个世界级都市的繁华和地位。
“你是晓薇的丈夫吧,刘先生,我想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是”男子话并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想你搞错了,第一,苏微是我的妻子,她除了弟弟没有别的亲人,我不管你是谁,以后请离我们远一点。”
“第二。”刘禹转过头,毫不掩饰心里的厌恶:“我不想认识你,也不管你在这里有什么意图,最好都收起来,有多远躲多远,否则我不介意采取任何措施。”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才是她们的”
“别把那个词说出来,你不配!自从你抛妻弃子投奔自由世界后,你就失去了资格。”刘禹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但并不意味着,就拿你没有办法。”
“我有些好奇,你做了这么多事,出卖了所有的同事、朋友、亲人,美国人给了你多少钱?有一千万美金吗。”他的话让男子浑身都在发抖,自以为秘密的事情,居然被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口就说了出来。
“这是一个金钱的世界,你说,如果我在网络上悬赏一千万美金,会有多少美国人,哭着喊着要你的命?你背后的那个组织,有多大可能性为你这不值钱的小命不顾一切?这世上没有收买不了的人,只有开不起的代价,不妨仔细想一想,你的命值多少钱?”
就在男子的惊愕当中,刘禹拍拍他的肩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快要接近病房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依然站在那里,直到一个白人男子上前将他拖进了电梯,他的目光只在白人男子的身上扫了一眼,就移开了,一个匆匆走过来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子的装束很奇怪,楼道里开着空调,她却全身都包裹在衣物中,一条围巾将大半个面部挡得严严实实,而眼睛则被一付硕大无比的墨镜给挡往了,就连额头上都戴了一顶深筒帽,像是一具行走的木乃伊。
只不过当木乃伊走到他的身边时,刘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种语调非常奇怪,就像被人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准确得来说,这个语调他不久之前还听到过。
“你的那位女伴受伤了,她在五楼的急救室。”没错,就是那位将他们从码头带出来的神秘女人,而让刘禹吃惊的并不是韩晓芸为什么会受伤。
说完这句话,丁文纨就打算直接穿过楼道从另一头出去,没想到手臂却被人拉住了,然后,她听到了一个也许只梦里才会出现的呼喊,让她心里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