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点钟的时候,从清晨时出发的cz6767航班,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已经到达了星城市的上空,从座位边上的舷窗向外望去,穿过朵朵棉花般白云,一条黑色的带子镶嵌在大地上,那就是这个省之名的由来......湘江。
十分钟后,刘禹从通道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头不过是几件换洗内衣而已,接站大厅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高举的手臂,他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任何相熟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期待,然而就在不经意一扫眼,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让他的脚步一下子顿在了那里,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也许是天冷的缘故,苏微身穿着一件素色翻领长大衣,将她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密密,毫无修饰的面容下是白得失去血色的肌肤,一双略显憔悴的眼睛里,努力发出盈盈的欢笑,就像一朵绽放在冬日里的迎春花,让刘禹一直暖到了心头。
很明显,她不但没有睡好,而且极有可能是坐夜班机赶过来的,就连大厅都没有出去过,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走不走啊?”被后面的人流催促了一下,刘禹立刻加快了脚步,穿穿长长的甬道,迅速站到了她的面前,不过苏微并没有张开双臂扑上来,反而显得有些站立不稳。
“等了多久?”刘禹一把将她抱住,那个娇柔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依然摇摇欲坠。
“我没有吃晚饭。”女孩将脸贴到他的胸口,语气很微弱,听得他一阵心疼,要知道现在已经快到第二天的中午了。
就这样,两个人几乎是抱在一块儿走出了航站楼,上了出租车之后,刘禹直接让司机拉到市中心的一家酒楼,一直到扶着她走进包厢,苏微都靠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理睬旁人异样的目光。
这一刻,刘禹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赖,这种依赖是长久的接触下形成的,不知道多少次,两人就是这么突然相见又突然消失,在等待和惊喜中循环着,那既是苏微的一部分,也是刘禹自己的,当那种潜意识明明白白在心里浮现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陈述这个大嘴巴。”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重,刘禹帮她脱下外衣,里面是一件高领针织羊毛衫,没有任何花纹和标识,织得很细很密,就像是贴身剪裁一般。
“这是我妈为我织的。”苏微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在整理她的遗物时,从箱子里翻出来的,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完成的,也许她想在某个时刻送给我,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很漂亮。”
刘禹将她的大衣挂在房间里的衣架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握着她的手,那只手细腻柔软,却冷得像块冰。
“对不起,苏微......”刘禹有些愧疚地开了口,苏微侧过身,将自己的另一手交给了他,同时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禹子,那天之后,我想了很多,从我们认识开始,一直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我能确定的是,我爱你,我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而不确定的是,你是否只是需要我。”
听着她的话,刘禹没有马上反驳,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妈为我取名叫‘微’,为弟弟取名叫‘尘’,以前我不懂她的意思,直到最近,知道了她的过去,也许在她的心目中,我们就是材料中最小的那个单位,在大气中无处不在,却又渺无踪影,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不会影响到别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因此,你那天所说的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苏微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的父亲是叛徒,母亲到死都没有一个结论,弟弟在病床上躺了十八年,每一天都可能不会再醒来,你确定要娶我这么个累赘吗?”
刘禹拖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上半身揽入自己的怀里:“所以我很幸运,选中了唯一正常的那一个,不是吗?”
苏微的头埋在他的胸口,肩膀起伏着,发出了低低哭泣声,刘禹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后,直到她渐渐平静下来。
“我也曾经一无所有,否则绝不会走那个圈子里,苏微,我不想骗你,因此不会说什么‘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喜欢上了你’之类的话,事实上,经过这么久的接触,你确实让我意识到,我需要你,但这不是唯一的因素,你的善良、坚强、能干都打动了我,当然还有漂亮。”
刘禹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她清晰地听见,对方说得很坦白,正是这份坦白,让她的心慢慢地平复了许多。
“事实上,那是我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也是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想和你亲近,当我从陈述那里听说你这也是第一次的时候,才意识到可能这种方式有些唐突,但请相信,我的诚意。”刘禹的话风突然一转:“既然你都将第一次给我了,就让我负责到底好不好?”
苏微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里却没有了悲伤,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这个夺去了自己初吻的男人:“我不在乎什么第一次,只要你想,我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刘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需要说了,他低下头,毫不客气地夺走了女孩的第二次,如果不是服务员敲响了包房的门为他们上菜,可能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当他们走出酒楼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情侣,两个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苏微知道他晚上就会消失,更加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两人看似在街上随意地走着,实则是为了找到一处合适的穿越地点罢了。
“那就是橘子洲。”站在湘江大桥上,刘禹指着远处的江心小岛,轻声呤诵着:“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苏微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她可不是刘禹这样的学渣,什么都要靠度娘。
这里会是合适的地点吗?刘禹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选项,江心里的小岛是最容易受到时代的影响的,也许在异时空,它不过是一处若隐若现的沙丘而已,他可不想一过去就在江里游泳,那太影响形象了。
“给我说说那边的事,到了很危急的关头吗?”
“危若累卵。”刘禹既然决定了同她分享,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不过他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背景,并没有说太多的细节,而苏微在意的只是他会不会有危险,两人慢慢地过了桥,走向岳麓山的方向。
对于刘禹嘴里说的鞑子,没有任何体会的苏微只会记得电视上那些和谐很团结的画面,根本无法想像会是何等的残暴,只不过她同样明白,今天的倭国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而就在七十多年前,他们比刘禹所描述那些场景还要凶残,禽兽不会是一天就能炼成的,更不意味着今天的温顺就能抵消了昨日的残暴。
正如他所说,仇恨是别人强加在我们头上的,没有任何道理让受害者放下,而去主动原谅对方,那样违背的是自然规律,也就是通俗意义上所说的“科学”,凡是宣扬这类理论的人,无一例外都怀有不可告人的目地,岂此而已。
“我们现在要做的主要工作,就是将这些百姓从鞑子的铁蹄下解救出来,教会他们技能,授予他们武器,激发他们的信念,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去夺回失去的一切,这些很有可能是我们祖先的百姓,只要不像历史上一样沦落为奴隶,就一定能让我们的民族站在世界的颠峰。”
“真伟大。”苏微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拯救人类或是民族这样的壮举联系到一起,每个少女都会有英雄情节,也许这才是她当初会对刘禹动心的主要原因。
“帝都那边的事情差不多理顺了,保安的那摊子事交给了胖子,我去看过了,他干得挺上心。公司现在上了轨道,需要一个职业经理人来掌控方向,当然人选方面还要进一步考察,我找了几家咨询公司,看看他们有没有合适的推荐,一旦腾出手,我还是想来帮你。”
“没问题,你做主好了,不过你首先要帮我们设计一个婚礼,我不太可能有太多时间,一切就要劳你费心了,无论你曾经有过怎样的梦想,都可以去实现它。”
他的话让苏微一愣,脚步也慢了几分,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没有过对于婚礼的憧憬了,就是在最可能做梦的大学时代,她都是以日复一日地打工来渡过的,现在突然就面临结婚,居然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