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意料之外的太学生闹事,第二天的朝会上,言官们的火力也随之全开,各种弹劾的奏章堆满了政事堂。好在他们反对是事而不是人,在陈景行等人一番保证之后,没有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谢氏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厌烦了,讨论一结束,就立刻宣布退了朝,也不再多问细节。因此,刘禹逃课一事被所有人忽略了,没几个人注意到他根本就没来。
事情回到了掌控中,回到政事堂的几位相公都松了口气,虽然老平章王熵的神色看上去不怎么好,二人也只是以为他劳心所致,加之还在担扰明天和议的结果递上去,会不会再节外生枝。
“平章勿忧,今日那些弹章某看过了,言辞虽然激烈,可多半都是不满区区一州。明日只需嘱咐他们用情一些,想必无人会再为难,此事就可揭过,朝廷上下也可缓上一缓。”
留梦炎的话正是王熵心里所想,是要缓一缓了,这些日子一日紧似一日,他们都有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完成了这次和议,多少就能缓口气,没人相信元人会马上就撕毁,就连绍兴那一次也持续了二十年,王熵的要求不高,十年而已。
“那三个郡,你们心中有人选了么?”
特意将他们二人请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个事,一俟和议公布,与元人交割就成眼前之事,这人选当然现在就要有数,不可能等到和议谈成了,再来讨论。
三个州分属两路,两个沿江一个靠湖,元人交还之后,其中的官吏肯定不能用了,主官自然从朝臣中选,别的就靠他自己去组,因此这些人选一定要有些能力,不能完全是些草包。
然而三人都清楚,那里是对敌前沿,特别是江州,直面鞑子,没有一定的军事能力也不行。最好就是放个武将过去,可是朝中现在最缺的也是能打的武人,如果姜才不出那个事,以他的功绩,正好可以放过去,可是现在?陈宜中也没辙,他手上的人不多,可用的更是凤毛麟角,见二人都望着他,只能缓缓摇摇头。
“枢府都没有人选?”
留梦炎有些不理解,这几个位置他没想过去争,不光是上面那些理由,三地之中,江州面敌、池州残破、南康军不大,都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好地,走他路子倒是有些人,可他们怎么会花了银钱给自己找罪受呢?
“汉辅,与权不是没有,是不合适,你不要着急。”
王熵自己的情况也和留梦炎差不多,要是上一个没什么能力又不情愿的,没准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地方,又被他们葬送了。因此,他也希望陈宜中能先开口,可看他的样子,三人是一样的。
“今科举子如何?那位胡探花不是评价还不错,想必状元、榜眼更胜一筹吧。”
“简拔?不行,他等未经历练,年岁又轻,搞不好会弄出事。”
王熵还没说话,陈宜中就先出口否决了,这些进士个个眼高手低,一笔文章倒是做得花团锦簇,实事上全无经验。要是一般的地方也就罢了,那是三块什么地?交到他们手里怎么能让人放心,倒也不完全是年轻的原因。
“年岁么?小些也未必不堪,你们这一说,老夫倒想起一人,只怕比那些举子还要年轻些,不知此人可不可行。”
“平章所言,某也想起了,此人必定可行。”留梦炎眼睛一亮。
“唔,若是此人,某也无异议,只是品级上差了些,不好安排。”
三人都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可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和议之后,他的差事就将交卸了,反正到时也要另行安排,不如一并解决好了。可是陈宜中说的也是个问题,太低了说不过去的,王熵沉吟了一会,才又开了口。
“本就是从权,不可以平常待之,老夫的意思,在江州设沿江副使司,并领池州、南康军诸军事,节制驻戍军马,如此可行否?”
还是老狐狸脑子转得快,陈宜中不得不服,不以路境为准。直接参照沿江制置司的办法,将三地划出来,既合情又合理,还不违制,相当于设了一个小路,这样一来就理解了品级的问题,对上对下都交待得过去。
那小子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虽然年轻,能力已经得到了证实,有他在前面镇着,纵然发生战事,也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闻风逃遁,这个提议得到了三人一致的推举,只待和议通过,就去向他本人宣布。
余杭市的酒店中,刘禹习惯性地早早醒了过来,一看表才卯时三刻,喔不对是六点半,往常这个点是起来锻炼的时间,现在么?出去跑上几圈,还是继续睡,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么一想,就再也睡不着了,干脆爬了起来,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客厅里黑黑地,只有沙发上突起了一团,就像一个人躺在上面。刘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靠近了仔细一看,似乎真有一个人躺在上面。
借着窗帘缝隙间透过的朝晖,他看清了是谁睡在沙发上,看样子苏微是才入睡不久,并没有被他惊醒,侧着身子蜷在上面,脸上露着一个甜甜的笑容,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刘禹摇了摇头,房间温度不高,她穿得很整齐,没必要盖东西。
一看这丫头就是连夜赶来的,他记得自己说过了不必着急,赶早班机就行,很显然人家并没有听话。这间房是以公司的名义订下的,租金直接交到了年底,而房间的钥匙除了酒店前台,就只有这个女孩有,怪不得昨天毫无所觉。
算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吧,沙发上不舒服,刘禹试着抱起她,没想到还挺轻,将苏微放到床上,她连哼都没哼一声,一转身侧翻了过去,姿式和刚才一样,睡得还真死。
清辰时分的西湖边上,到处都是早起晨练的人,刘禹呼吸着新鲜空气,顺着延湖路跑了很久,又顺路买了各种早餐,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苏微还在睡,他也没去叫,冲了个澡就开始吃早饭,就在这时,房里传来了动静。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苏微睡眼惺松地跑了出来,光着脚丫问道,她刚一醒就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身边却没有人。出来一看,老板披着浴巾在吃东西,赶紧瞅了一眼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扣子都系得紧紧地。
“没有,是我起太早了,你昨天什么时候到的,干嘛不叫醒我,沙发上怎么能睡呢,缩手缩脚地。”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二点多了,再赶到酒店,就没想吵到你,在那上面将就一晚上,没关系的。”
不知不觉,刘禹埋怨的口气有点像男人在责怪妻子,苏微红着脸解释了几句,她本来反正想在那边也睡不着,干脆赶了个夜班机过来,到了才反应过来,房间只有一间,她只能睡在沙发上。
“饿了吧,去洗洗来吃东西。”
“喔。”
闻到早饭的味道,苏微还真有些饿了,她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吃过东西,飞机上的东西吃不惯她从来也不会去碰。现在看刘禹在那吃得香,不由得食指大动,答应了一声就往洗手间走,到了门口突然记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带。
“台子上有个袋子,里面是我刚从超市买来的,你看看合不合用。”
刘禹的声音适时从身后响起,她微微一怔,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就钻了进去,一个塑料袋里装着新的牙刷毛巾,还有一件浴袍,而另外两个纸袋子里,是一整套Farmanl内衣,以及一套Tribeca无袖套裙。
她虽然从来没买过,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在超市里买得到,拿起内衣比了比,居然还挺合适。难怪说男人的眼睛比尺子还准,她的脸上更红了,好在不用担心有人会看到,看着镜子里那张毫无修饰的脸,苏微为他的细心所感动,些许的疲累也一扫而空。
苏微的动作很快,出来的时候,她只穿了内衣和浴袍,头发湿漉漉地,人却精神了不少。刘禹正在专注地看电视里的新闻,似乎在放某个地区气候反常,发生了千年不遇的灾害什么的。
“对了,你弟弟最近怎么样?”
两人边吃边看电视,刘禹是运动之后,胃口很好,苏微则是饿的,因此都吃得很香,不一会儿,买来的白粥、包子、馒头啥的都一扫而空,就连咸菜也没剩下。
“还那样,不过病情挺稳定的,医生说还得多等等。”
“喔,他在哪家医院?”
“帝都XX医院。”
一听她说到这里,刘禹突然想起来,这种病多半要去帝都这种大城市才比较权威,人没来,他手上只有大致的病情描述,不是经验老道的医生,只怕看不好。想到这里他改变了主意,帝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趁这次机会一并解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