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头总说田大宝定媳妇缺钱,实际上很多时候就是拿这个做借口敛财的。
夏至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她不相信田氏和大丫她们看不出来。一次看不出来,两次看不出来,次数多了再看不出来那就不是看不出来,而是选择性的无视。
毕竟都是靠山屯儿老田家的姑奶奶,从小就被洗脑教育的要不择手段给娘家创收?!
夏至撂下最后一句话,就下地回西屋又披了件披风,这才跟小黑鱼儿一起往后院去。夏桥没动,小树儿立刻就跟了出来。
到了后院,不等夏至自己说,夏老爷子就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夏至也没隐瞒,就将田氏的意思还有她的话都跟夏老爷子学说了一遍。
夏老爷子就叹了一会气,然后才告诉夏至,说她做的非常好。
“前院多亏你在那搪着,要不然还不知道让他们靠山屯儿老田家给祸害成啥样。哎,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以后要是没有这样的事了那敢情好。要是再有,你啥也不用跟你娘说,你就让你娘来找我说。”
夏至这样对待田氏,坚决坚决靠山屯儿田家是为了夏家,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她自己。夏老爷子能这般理解、支持她,她的心里也觉得很熨帖。
“行啊,爷,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娘跟我提一回这个话头,我就生一回气,心里不好受。”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忙就安排夏至,让她别往心里去,多想点儿开心的事之类的。最后夏老爷子还说让夏老太太给夏至多做点儿好吃的。
“早上吃饱了吗,想吃啥,让你奶现给你做。”夏老爷子乐呵呵地说。
夏老太太连连点头问夏至想吃什么。
夏至笑了笑,就问夏老太太海参是不是好了。
“好了。十六你买的这个参还真不错,你看的这么大。”夏老太太就将好的海参拿过来给夏至看。
海参既然好了,夏至就说干脆做八珍豆腐吧。她从府城带回来不少的海鲜干货,家里还有各种蘑菇山珍,要做八珍豆腐的原料都是齐全的。
晌午的时候,夏至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八珍豆腐。
要检验一个人的厨艺如何,有时候只需要让她做一道豆腐就能知道了。夏至的这道八珍豆腐是下了工夫的,端到桌上来就得到了极大的赞誉。
夏老爷子夸夏至这道菜做的鲜亮入味,夏老太太则说这道菜麻烦,难得夏至做出来。小黑鱼儿满意地大吃。
“咱家的豆腐做出来就是比府城的好吃。”夏至自己也说。
“那今年就再多定几板豆腐吧。”夏老爷子跟夏老太太说,“到时候给十六带府城慢慢吃去。”
即便是在这样的寒冬,鲜豆腐也不能久放。夏老爷子说的自然是冻豆腐。
夏至很爱吃冻豆腐。
“一会我拿几块骨头出来化着。晚上炖酸菜多加点冻豆腐。你们爷几个都爱吃这个。”夏老太太就笑着说。
外面窗台下现在放着一排大瓦缸,其他几只都是空的,留着冻饽饽的,只有一只里面装的满满的,就是冻豆腐和冻猪肉。
如今夏家的生活好了,冻豆腐经常吃,但猪肉还是不常吃的。现在是因为夏至和小黑鱼儿回来了,饭桌上才顿顿不是鱼就是肉的。
夏老太太现在心满意足,每天不是给他们爷几个做针线,就是给他们琢磨吃的。刚才那道八珍豆腐夏老太太看了一回,还给夏至打了下手,就已经学的差不多。下一次再要做这道菜,应该就不用夏至动手了。
吃过了晚饭,又在后院待了半晌,天黑了夏至才回到前院。小黑鱼儿要给她做伴儿,她没答应,她也没有带大青。
夏至相信田氏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在某些方面,田氏其实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田氏看见夏至回来了,果然就说了一句回来了,然后就再没别的话了。夏至也就当什么都没生过一样,她将小树儿送到东屋就自己回了西屋。
孙兰儿已经收拾好了,正在一边在灯下做针线一边等着她。
夏至拿了尺头回来,孙兰儿要给自己做过年的新衣裳,她还要帮着夏至做针线。
“兰子姐,快歇歇吧,别把眼睛熬坏了。你就把你的衣裳赶紧做出来好过年穿,我的都不着急。”夏至的衣裳可做可不做,过年的衣裳她足够穿了。
“这灯这么亮,咋就能熬坏眼睛。在家里没这灯亮,我该绣花还是绣花。”孙兰儿就笑道,一面早就下地来帮夏至打水洗漱,然后还倒了一大木盆的热水让夏至泡脚。
入冬之后,夏家人都有这种习惯,就是在临睡之前用热水泡泡脚。这是一种爱干净的表现。其他的季节就不这样,因为那个时候天气暖和,随便就能把脚给洗了。
夏至很喜欢这种习惯,因为这其中暗合了养生之道。泡泡脚之后再睡,会睡的更香。庄户人家冬天讲究猫冬。而经过一冬天这样的休养生息,来年就会精神健旺地开始又一年的劳作了。
夏至泡了脚上炕,就在灯下看书。孙兰儿继续做针线,她还告诉夏至:“秀儿看我给你做针线,还问我能不能分她点儿,她说她一天天闲着没事,正好找点儿事做。”
孙兰儿说的是孙秀儿,这两天已经来过一回了。她很喜欢夏至送她的小饰品。东西或许不是很贵,但夏至从府城回来还能想到她,那就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夏至在灯下看了一会说,孙兰儿也又做了一会针线,两个姑娘就熄灯睡觉了。
转天是临水镇的大集,夏至还是一大早就跟着夏三叔他们到集上出摊,夏桥一回来也依旧在摊子上帮忙。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在摊子上帮了半天的忙,夏至又去了杂货店。她不在这段时间,夏三叔一直都按着她定下的章程在做事,一切都很顺利。
收摊回来的时候,夏至自然又买了不少的东西。
这天晌午,依旧是一大家子聚餐,不过人数几乎比以前多了一倍,因为还有夏二叔一家和郭喜一家三口。
夏老爷子这些天督促夏二叔干活督促的很严,虽然不让他们一家子跟着出摊,但在家里做准备打杂的粗活却没少让他们做。
所以这顿饭,夏二叔这些人也不能完全算作是吃白食。
饱餐一顿之后,大家纷纷散去,夏二叔却没有走。当着夏至的面,他又陪着笑跟夏老爷子提到了夏柱的亲事。
“也不用大办,啥啥都是爹你老给做主。那天我跟郭喜他们两口子商量了,他们也乐意。年前就把事情办了,挺好。”
夏老爷子心里很明白,当下还是没有答应,只说夏柱和郭玉环还小,成亲的事情并不着急。
夏柱才十一岁,比夏至还小呢。郭玉环虽然大了一岁,但十二岁就做媳妇的也少见。
夏二叔就有点儿着急:“爹,我这也是,我这也是……”他贼眉鼠眼地四下扫了一眼,屋子里没有别人,除了他和夏老爷子,就是夏至和小黑鱼儿。
“爹,我这不是怕鸡飞蛋打吗。”夏二叔就压低了声音跟夏老爷子说道,“爹,郭喜两口子都啥样人你老不能不知道啊,势利眼,嫌贫爱富的。当初上赶着给咱二柱做媳妇,那是看上能借着我的光儿了。现在咱还有啥光儿给人家借,我怕这个媳妇跑了。往后还得再给二柱定媳妇……”
夏老爷子是知道郭喜和郭喜媳妇的人性不大好。但是孙子定下的媳妇,他还是高看一眼的,而且郭玉环长的不差,还嘴甜会来事儿。夏老爷子也就认了这门亲事。
他也不希望像夏二叔说的那样鸡飞蛋打。
不过他同时也明白夏二叔的小算盘,所以才迟迟的没有答应。即便是夏二叔这么说了,夏老爷子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容我再想想,二柱和玉环都还小,不着急。你要办事情,你都准备了啥你就要办事情!”
夏二叔被说中了心病,下意识地就偷偷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拿这一卷书给小黑鱼儿讲上面的故意,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夏二叔和夏老爷子都说了些什么。
但夏二叔可不敢这么认为。夏至的脾气,他也算是比较了解了。
“你先回去吧,下晌你带着他们再多捡些柴禾回来。”
夏老爷子将闷闷不乐的夏二叔撵走了,然后就跟从外面回来的夏老太太说:“老二着急要办二柱的事,他现在身无分文,啥也没有,这是打算都让我给操办。”
“那你就给操办呗。”夏老太太淡淡的。
“都分家了,我给他操办,往后几个孙子咋办?二柱才十一,赶年才十二,就非急着这个时候操办,不能等到明年他地里有收成了?老二啊,这是在算计啊,没出息的东西!”
“你还管往后干啥?家里几个孩子脾气秉性都是明摆着。你给二柱办,别人你不管,几个孩子也不能争。”夏老太太就说。
夏老太太这话说的很艺术。
夏老爷子咂摸咂摸,就叹气。“老二太不让人省心了。没出息,废物。”
夏老太太拿出针线笸箩来,就开始做针线。她要再给小黑鱼儿和夏至一人做一双棉鞋,还有给李夏的针线,都得赶在年前做出来。
夏至继续给小黑鱼儿讲故事。
大家都不跟夏老爷子说话。
夏老爷子盘腿坐了半天,最后又叹了一口气:“不能这么纵着他。”
夏至见夏老爷子表了态,有了决定,她才放下手中的书卷开口说话。“我二叔那脾气是不太让人放心。二柱也有点儿浮,在府城跟着那些人学了不少不好的东西,要是慢慢能改了,往后咋地都能有一碗饭吃。要是不改,以后都是祸患。”
夏至说的很简单,不过夏老爷子也立刻就明白了夏至的态度。
“十六你说的对。身正才不怕影子斜。以后他们爷俩哪儿也别想去,我就看着他们俩,非的给他们掰回来不可。”
夏至又试探了一下夏老爷子对夏柱和郭玉环亲事的看法,知道夏老爷子认可这门亲事,她就跟夏老爷子交了个底。
“不用怕鸡飞蛋打,郭玉环跑不了。现在他们就靠着咱们生活,往后还是一样。爷,我二叔跟他们说要办事情,你当他们为啥答应的这么痛快?”
那可不是因为现在他们靠着夏家生活的缘故。
“郭家还有宅子和铺面,没有咱们,他们有家不能回,那铺面和宅子也不是他们的。”郭喜的那几间房子和铺面之所以还没有被抄没,就是夏至走了姜氏那边的关系的缘故。
而郭喜他们想要拿回铺面和宅子,又必须得夏至出面才行。
所以夏至让夏老爷子尽管放宽心。她还给夏老爷子展望了一下远景:“二柱说话办事可靠,他和玉环成了亲,我就去找人,让他们能回到府城,有现成的地方住,还能把铺子再给开起来……”
这样一来,夏柱这辈子的生计就不用愁了。
夏老爷子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爷你别多想。这件事,我二叔二婶他们,二柱,郭喜家,玉环,他们没有谁亏欠谁的。”
夏老爷子点点头,孙子将来能过的好,他也愿意。更让他感动的是,夏至竟然想的这样长远,将这一步都想到了,这是真心为夏二叔一家,为夏柱着想啊,虽然夏至平时对夏二叔一家的态度淡淡的,对夏柱更没好脸色。
“十六啊,难为你……”夏老爷子能言善道的一个人,这个时候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关键是他觉得不论说什么,都衬不上夏至对家人的这份心思。
“爷,这都是咱们家人啊。要是别人我可不管。”夏至笑了笑。
“你二叔拖累人。哎,他们往后再不知道好歹,都有我管教他们。”夏老爷子下定了决心,更加浑身带劲儿,他此刻在心里已经准备了不下于四五个方案,要好好地,严厉地重新调教二儿子一家。
夏二叔之后的日子水深火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总是对他心软的亲爹为什么突然这么铁石心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