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这么一种人,越是在危急关头,他们反而越能冷静。
当目光落在面前的金发男人身上时,林三酒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还来不及感受到惊慌失措,思维已经急剧降温了下来——意识力扫描在脑中一转,林三酒已经迅速地看清楚了眼下她所身处的状况。
她跃出的地方是26楼;然而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她却已经被困在了地面上的一个筒状物里——看起来,正是这个东西将她给“吸”了下来的。
“是什么强力的特殊物品吧?”意老师忽然喃喃地出声了。
听她说了几句话以后,林三酒越发静下了心。
原本呈现出骷髅模样的意识体,此时被窄窄的筒状物给挤成了一个长条,此时只有两只眼洞的样子还被林三酒保留了下来,透过筒状物的透明玻璃朝外“望”去。
林三酒既没有冲撞、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漂浮在筒子里,观察着外界。
“咦?怎么这么安静?”金发男人挑起一边眉毛,“刚才不是还跑得很快吗……你是聪明还是傻?”
他语气亲昵,若是易地而处,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林三酒的老朋友。
林三酒没有理会他。
这附近只有金发男人一个人,其他的小队成员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用来发射那一支箭的黑色小塔,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地上;前方不远处是住宅楼的一楼大厅。
其余的成员难道进了楼?林三酒心里立刻忍不住浮起了这个念头。
要真是这样,可太好了——这很有可能成为她逃脱的契机!
可惜的是,意识力扫描无法穿透墙壁之类的阻隔物;通过“玻璃”,她能看见筒状物之外的景象,然而一楼大厅里此时是不是进去了人,林三酒就一点儿也无法感知了。
仔细想想,这个男人既然抓到了自己,却不声张,也不告诉队友……
考虑了几秒,林三酒在金发男人还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以前。迅速地写了一句“他们进去了吗”。
“真是少见的堕落种……”金发男人轻轻赞叹了一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能让’跗骨之蛆’追踪了这么久,还让它栽了个跟头,你应该是个挺强大的家伙吧?”
他的口音听起来怪怪的——尽管他的声音十分润泽醇厚。但不知是哪儿,总有点不太“正确”,感觉就像是……在用另一种语言说中文似的。
林三酒没有多想。事实上,面对这种态度,她仅仅允许自己烦躁了一瞬间——紧接着。她便从他的字里行间意识到一件事:他的队友的确进入大楼了。
如果她猜错了的话,这个男人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赞叹的。
是不是为了进去找刚才的那支箭?那个“楼灵”能够一口气吞下三个人吗?这个金发的,怎么没跟着一起进去呢……?之前在车站门口发生的一幕,渐渐浮上了林三酒的脑海。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写道:“……你们的目标,应该是堕落种——”
——除了这一个解释,她再也想不出别的答案了。明明双方初次见面,无冤无仇,她也很识趣地从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避让开了,然而这个小队却在只见过她一眼后穷追不舍……再加上金发男人用的东西。只是用来困住她,却并没有直接下杀手,都让林三酒有了个隐隐的猜测。
“你们是不是要抓强大的堕落种?”
“诶?”金发男人忽然一把将单兵眼镜推了上去,露出了一双形状狭长的眼睛。林三酒见过的好看男人不少了,从黑泽忌、离之君,到上一个世界的宫道一,都是外貌上极少有的男人,但是如此有震撼力、仿佛直击人心一般的容貌,她确实还是头一次见到——借着夜空里淡淡的微光,他的眼珠泛现出了森林水潭一般深邃的墨绿色;若是在阳光下。这双眼睛大概会像碧翡翠似的通透无暇吧?
然而这个人的神色可称不上无暇。
“你怎么推测出来的……?”他挑挑眉毛,饶有兴致地问。
林三酒没有功夫跟他闲聊。
“你抓错人了。我不是堕落种,更称不上是强大的堕落种……”见金发男人神色不变,看样子果然没有相信她。林三酒加了一句:“但是,我知道哪儿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金发男人咧嘴一笑,容颜几乎像是会发光。他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似乎对她要说的话很不上心——但林三酒仍然注意到了他刚才眼睛里一瞬间亮起来的光。
“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放了你吧。”他垂下眼睛,伸手抹了一下下巴上淡淡的胡茬。“不可能的,别做无谓的尝试了。”
废话。不试试怎么知道。林三酒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不为所动地继续写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强大堕落种的位置……并且你的队友们肯定不会知道一星半点。”
写完了这句话,她有点惴惴不安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
林三酒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宝,都押在这个男人与小队之间有裂痕上了。
金发男人的眼睛果然再次微微眯了起来,浓密的睫毛形成了两条流畅的弧线。他顿了顿,才用一种平缓的语调发出了一个音节:“……噢?”
有门!
林三酒心里突突一跳——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堕落种,这个男人又为什么要“私吞”堕落种,但是只要他动心了,她就有一线逃脱的希望。
“……作为交换,在你抓住那个强大的堕落种之后,希望你能把我放掉。”
金发男人读完这句话,看了看她的两只骷髅眼洞,墨绿色的眼睛好像带有一种磁力。“你不怕我事后反悔吗?”
“怕也没有办法。”林三酒冷静地写道,“我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剩下的只好听天由命。”
“我喜欢你的态度。”金发男人的笑容忽然变大了,他颇有几分孩子气似的伸出手,在筒状物外头虚摇了两下,好像在跟她握手似的。“那就这么约定了。我叫斯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