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笑。
罗芷萱道明来意之后,静候顾莞宁的反应。
顾莞宁收敛笑意,淡淡说道:“后宫素来是是非地,傅家有女进宫,便已踏进了旋涡中来。有刺客行刺于我,傅妃受惊,一病不起,本宫问上几句,也在情理之中。傅家遭人疑心,也是难免。傅阁老既然问心无愧,又何惧流言!”
这么说,显然并无放过傅玉之意。
罗芷萱心中微凛,也收起了玩笑之心,低声问道:“顾妹妹,现在是罗姐姐问你一句心里话。”
“傅妃是否会就此病倒不起?”
趁着此次机会顺手要了傅玉的性命,易如反掌。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探询后宫之事。
傅玉便是悄无声息地死了,傅家人也只能自咽苦果,有口难言。还要担上谋害皇后的名声!
顾莞宁凝视着罗芷萱,轻声道:“罗姐姐,换了是你,你现在会怎么做?”
若有人一直在觊觎着你的夫婿,有人一直想取你而代之,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能容得下吗?
罗芷萱沉默片刻,才道:“我会很愤怒,但是,狠不下这份心。”
到底是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
更何况,傅玉出身名门,是当朝首辅的嫡亲孙女。若轻易死在宫中,焉知傅家不会生出怨怼之心?
顾莞宁简短地说了一句:“我亦如是。”
我同样愤怒生气!
但是,我绝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去伤害一个少女的性命。
罗芷萱动容了,抬头看着顾莞宁骄傲明媚的脸庞,忽地笑着叹了口气:“我今日真不该来。我的顾妹妹,是何等的骄傲自信,怎么会容忍自己变成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顾莞宁微微一笑:“来了也好。回去之后,傅阁老必会仔细相询。你不妨告诉傅阁老,就说我顾莞宁不会伤及无辜。不过,傅家如今嫌疑最大,要如何洗清嫌疑,是傅阁老自己的事。”
“皇后娘娘真的这么说了?”
傅阁老还未张口,傅夫人已经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疑心傅家,还是前嫌尽去?”
前嫌尽去个鬼!
傅阁老哼了一声:“哪有这等好事!”
傅夫人满脸疑惑地看向罗芷萱。
罗芷萱立刻尽心解释:“娘娘的意思应该是,我们傅家没做过此事,身子不怕影子斜。外面那些流言飞语,不必多管。”
傅卓却道:“没有这么简单。清者自清,这都是安慰人的话。祖父如今身为一朝首辅,傅家也在风口浪尖,为众人瞩目。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也会被人误解。更何况是行刺皇后娘娘这等大事。一旦此事传开,不是也是了。”
傅夫人一听也知棘手,眼巴巴地看向傅阁老:“那要怎么办?”
傅阁老目光连连闪动:“明日早朝,我便上奏折,奏请天子彻查刺客行刺之事,还傅家清白。我会自请致仕!”
必须摆正态度,表明自己的清白。
傅卓剑眉微皱:“祖父,不是孙儿故意和你唱反调。万一动静闹得太大,无法收场怎么办?皇上本就对祖父有些不满,若趁着此事,真的让祖父致仕,祖父又当如何?”
傅阁老淡淡说道:“我任阁老多年,门生众多。任首辅以来,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皇上岂会听信流言便罢免我的首辅之职?你多虑了。”
这和逼迫天子退让有何区别?
傅卓眉头皱得更紧了。
傅阁老心意已决,不再多言。
傅夫人弄不清朝堂这些弯弯绕绕,张口问罗芷萱:“玉姐儿如今情形如何?她真的病倒了吗?”
罗芷萱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我今日亲眼所见。傅妃是真得被惊住了,神智不清,目中常有惊惧之色。孙媳今日进宫,她竟连孙媳也认不出来。一直嚷着不是我。”
傅夫人听了心中恻然。
傅阁老却满脸郁色。
不中用的东西!这么简单就被吓破了胆!
这副模样,谁听在耳中也会觉得是做贼心虚!
朝堂之事,顾莞宁从不刻意探听。萧诩自会亲口告诉她。若有紧急发生的事,萧诩无暇回椒房殿,便会打发小贵子回来送信。
隔日早朝未散,小贵子便匆匆来了椒房殿,低声禀报:“……今日傅阁老在朝会上上了一道奏折。一长串的奏对,奴才便不一一学给娘娘听了。主要是傅阁老自辨清白,奏请皇上彻查刺客行刺之事,还傅家一个清白。”
“傅阁老还说,经此一事,他无颜再任首辅,自请致仕。”
“傅阁老这道奏折过后,朝中许多官员都跪下为傅阁老申诉求情。皇上不允傅阁老致仕,温言安抚了一番。傅阁老谢了皇上恩典,又说在事情未查明未证实傅家清白之前,他无颜再上朝。所以,从今日起便要待在府中,闭门不出,静思己过。”
顾莞宁神色微冷,冷笑不语。
好一个傅阁老!
好一个闭门不出静思己过!
这哪里是自辩!
这是仗着首辅的身份,挟百官之势,逼着天子退让!
果然是被权势熏了心!已经快忘了自己为臣子的身份了!
小贵子仗着胆子抬起头:“皇上并未吩咐奴才来送信,是奴才斗胆主动禀报娘娘此事。奴才估摸着,一散朝,皇上便会来椒房殿。还请娘娘好生劝慰皇上,不要动气。”
连小贵子都能看得出皇上受了闷气!
顾莞宁心头火起,语气愈发淡然:“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你先回去吧!”
小贵子松了口气,利索地行礼退了出去。
顾莞宁坐在凤椅上,并未起身。心里的怒气一点一点地汇聚成火焰,在眼底燃烧。
琳琅和玲珑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暗心惊。两人伺候顾莞宁数年,很少看到顾莞宁动怒。这般盛怒,更是前所未见。
“娘娘息怒。”琳琅轻声安抚:“待皇上来椒房殿,娘娘再仔细问一问皇上。”
玲珑接过话茬:“是啊,说不定皇上早已妥善解决此事了。”
顾莞宁冷哼一声:“欺人太甚!我这次定要剥了傅老匹夫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