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诩紧紧搂着顾莞宁,目光落在呼吸全无的崔珺莹身上。
自崔珺莹入宫以来,这还是萧诩第一次正眼看她。
这个美丽年轻的鲜活生命,如今已枯萎凋零。
萧诩面露不忍,长叹一声:“崔妃为你而死,堪称忠义。朕这就命人将她的父兄都叫来,让他们见她最后一面。”
顾莞宁哽咽着嗯了一声,将头埋进萧诩的胸膛里。
萧诩俯下头,轻声地哄着顾莞宁。
夫妻两个自成一方天地。
这一方世界很小,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闵芳一直低头哭泣,傅玉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泪水不停滑落脸颊。
片刻后,崔尚书领着三个儿子进了椒房殿。
最重礼仪的崔尚书,此时大步如流星,顾不上给任何人行礼。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崔珺莹时,顿时老泪纵横,悲戚地喊了一声“吾儿命休矣”,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崔大郎崔二郎眼疾手快,接住了崔尚书,也免了崔尚书倒地受伤的命运。
崔三郎迅速走上前来,跪在崔珺莹的尸首前,失声痛哭。
崔大郎崔二郎也恸哭起来。
男儿流血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一幕,令观者伤心闻者流泪。不知多少人跟着抹起了眼泪。
闵太后最是心软,生平从来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眼眶迅速红了:“徐沧,快些给崔尚书瞧瞧。崔尚书是朝廷肱骨之臣,万万不可有事。”
徐沧沉声应了,走到崔尚书身边,用力掐崔尚书的人中。见崔尚书未醒,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包,取出细长的金针。
几针下去,崔尚书悠然醒转。
醒了之后,又是一声悲戚长哭。
殿内哭声一片。
顾莞宁从萧诩的怀中挣脱,站直了身子,略一整仪容,传令下去:“今日殿内发生之事,任何人不得妄议!所有人都回自己的寝宫,无召不得出寝宫半步。”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声退下。
闵芳和傅玉年龄最小,最后才出了椒房殿。
临走之前,傅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崔珺莹的脸孔,只能看到她僵直的身形……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闵芳一直在不停哆嗦,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刺客”。
傅玉头脑一片混沌僵硬,什么念头都没有。回了寝宫之后,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室里,呆呆地坐了一夜未眠。
她和崔珺莹年龄相近,自小便相熟。进宫之后,一直颇为交好。
崔珺莹之死,对她的打击和刺激也最大。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有了声音。
“小姐,”一起随着傅玉进宫的丫鬟满脸忧色地扯了扯傅玉的衣袖:“小姐,你别吓唬奴婢。”
傅玉茫然地抬起头,目中几乎没有焦距,半晌才低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丫鬟为她擦了眼泪,低声答道:“已经天亮了。”
不知不觉中,原来已一夜过去了。
傅玉宛如一尊木雕,不言不笑不动,坐了许久,才又张口:“椒房殿里可有动静?”
丫鬟吸了吸鼻子应道:“皇后娘娘有令,不准任何人探听椒房殿里的动静。奴婢只隐约听闻,皇上格外开恩,让崔尚书父子四人将崔妃的尸首带回崔家安葬。想来崔妃的尸首昨夜已经下葬了。”
一个死人,没什么可谈论的。
丫鬟顿了片刻又说道:“那个扮作舞姬混入宫中的刺客,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更不知是何人在暗中指使。皇后娘娘少不得要彻查宫廷。今后一段时日,小姐可得格外小心谨慎才是,也免得惹来祸端。”
傅玉打了个寒颤,从好友离世的噩耗中惊醒过来。
是啊!
万一顾皇后趁此机会,将此事算到她头上怎么办?这么做,对顾皇后来说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顺理成章地除掉她这颗眼中钉……
傅玉花容惨白,目中满是惊恐,声音颤抖不已:“让人送个口信回傅家,告诉祖父,我在宫中处境艰难,让祖父一定要想个法子帮帮我。”
丫鬟一脸为难地说道:“一动不如一静。此时若是小姐让人回府送信,万一被皇后娘娘察觉,误以为此事真的和小姐有关,又该怎么办?”
傅玉六神无主,早已慌得没了主意:“那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做什么?我现在就去椒房殿求见娘娘,向她解释清楚。此事从头到尾都和我无关!”
“快些随我一同前去!”
丫鬟看着傅玉此时的模样,心直直地往下沉。
小姐精神不稳,说话颠三倒四,看着竟是被吓得失了神智。
闵太后也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闵太后面色憔悴眼睛通红,没等顾莞宁来请安,便去了椒房殿。
正殿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莞宁,崔妃已经下葬了吗?”闵太后沉声问道。
顾莞宁精神也不及往日,轻声应道:“昨夜便已安葬。崔尚书一大早便命人送信进宫,说崔妃能为我挡下刺客一击,便是毒发身亡,也已值得。让我不必愧疚。”
闵太后听了这番话,心中也有些恻然,长叹一声道:“崔家果然忠义!这等忠臣,皇上一定要大大褒奖,绝不能亏待了崔家。”
顾莞宁应了声是:“母后说的是。皇上也这么说,今日上朝,便会重赏崔家。皇上打算让崔三郎也做中书令,和傅卓一起办差。”
傅卓自少时起便是天子伴读,如今为天子拟定圣旨,处理各种文书事务,堪称左膀右臂。崔三郎一跃而至,可见天子对崔家的器重。
闵太后不假思索地应道:“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这个崔妃,可是救了你的性命。怎么赏赐崔家都不为过。”
顿了片刻,又一脸怒色地问道:“可曾查出刺客身份来历?到底是何人,暗中指使人进宫行刺于你?”
有本事送刺客进宫,对顾莞宁下杀手。能做到这些,显然不是普通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