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天上飘飘洒洒地下了鹅毛大雪,一天下来,足足没过人的膝盖。
京城已有数年未曾下过这样的大雪了。
这样的天气,根本无法出行。
太孙就是想来,也无可能。
按着往年惯例,太孙一定被留在宫中。就是没有这样的大雪,也无暇到静云庵来。
丫鬟们唯恐顾莞宁一个人过太过冷清寂寥,各自绞尽脑汁逗顾莞宁开心。
璎珞燃了几个炭盆,在炭盆里埋了几个红薯烤着。
珍珠特意做了一个菌菇蔬菜热汤锅,将各种蔬菜削得薄薄的放进汤中,稍微涮上片刻,再放进调好的酱料中蘸上一蘸,吃在口中,既爽口又格外美味。
顾莞宁许久没这样的好胃口,整整吃了两碗才停筷子。赏了珍珠一个金镯,随口笑道:“今日的汤底格外鲜美。”
珍珠笑嘻嘻地应道:“奴婢特意熬的鸡汤,撇清了油,又放了菌菇熬了半日,哪有不鲜美的道理。”
顾莞宁哑然失笑:“胡闹!在静云庵里要茹素!怎么做起鸡汤来了?再者,这里每日只送蔬菜上山,哪里来的鸡?”
玲珑立刻笑着插嘴:“奴婢昨日偷偷溜出去打猎,打了两只山鸡,还有三只野兔回来。过年了,总得让小姐见些荤腥。整日吃素斋,人哪里还有力气。”
素斋再美味,吃得久了,也寡淡无味。哪里有鸡汤香浓美味。
别说小姐,就是她们几个整日吃素也吃腻歪了。
琳琅笑吟吟地说道:“明日早上,小姐就能吃到鸡肉馅兔肉馅的饺子了。”
“我们几个也能跟着沾沾光。”陈月娘也笑着凑趣:“就是辛苦珍珠了。”
看着身边一张张喜气盈盈的笑脸,顾莞宁的心里也格外温暖。她们这是怕她太过冷清孤寂,怕她触景伤情,所以用尽了心思哄她开心。
“谢谢你们,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顾莞宁忽地轻声道:“有你们在,我很高兴。”
相比起前世的孤寂,这一世的她,已经拥有得太多太多了!
顾莞宁极少这般真情流露。
丫鬟们顿时都红了眼眶。
璎珞用手擦了擦眼角,故作欢快地说道:“小姐,红薯已经烤熟了。这个时候吃正好。奴婢这就给您剥一个来。”
顾莞宁抿唇一笑:“好。”
红薯外皮焦黑,剥开皮之后,露出热腾腾香喷喷的红薯,轻轻咬上一口,又绵又软,香甜至极。
顾莞宁平日极少吃这般简单得近乎粗陋的食物,今日一尝,又格外喜欢。将一个拳头大的红薯吃得干干净净。
丫鬟们见她胃口好,也甚为开心,围在炭盆边,各自剥了红薯吃了起来。
陈月娘面含微笑,看似放松,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屋子外的动静。
雪已经停了,偶尔有阵阵北风刮过树枝,刷刷地落下积雪。
陈月娘笑容忽地一顿,耳朵动了一动,然后警惕地低语道:“有人!”
众丫鬟俱是一惊,玲珑原本吃红薯正吃得欢,闻言想也不想地扔了红薯,迅疾起身,俏脸上闪过杀气:“是谁?”
莫非又是齐王世子?
顾莞宁倒是颇为镇定:“先别慌。说不定只是静云庵里的女尼来了。”
陈月娘也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有理。”
已经摆出阵仗的玲珑就尴尬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奴婢先出去看看。”说完,便在众人的笑声中走了出去。
很快,玲珑便喜气洋洋地回来了,眼中跳跃着喜悦的光芒:“小姐,快些猜猜是谁来了?”
顾莞宁心里一动。
难道是太孙来了?
这不可能。元佑帝到了岁末会设宫宴,太孙根本脱不开身。
至于和她交好的罗芷萱等人,如今都嫁为人妇,也都有了孩子。到了年底之际,根本走不开。
此时此刻,唯一有时间又能得到家人允许来看她的,也只有……
“可是三妹四妹来了?”顾莞宁轻声问道。
玲珑瞠目结舌:“小姐,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来的正是三小姐四小姐。”
这有什么难猜的呢?
这世上,只有祖母会这般惦记她,唯恐她一个人在静云庵里过年孤单,让尚未出嫁没有家室之累的三妹四妹来陪她过年。
顾莞宁鼻子微酸,展颜一笑:“快些让她们进来。”
话音刚落,顾莞敏顾莞琪的身影便一起出现在眼前。
“二姐!”
顾莞敏稍有些拘谨,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顾莞琪却如往日一般活泼欢快,尚未抖落头上身上的雪,便高兴地扑了过来:“二姐,我们两天前便启程动身了。原本算好了,正好能赶着陪你过年。没想到,今日下了一整天的雪。马车在山路上实在太难走了,多耗了大半日功夫。”
顾莞敏这才接过话茬:“是啊,好在我们两个赶上过年前到了静云庵。”
憨厚老实的三妹,机灵古怪的四妹。
顾莞宁心里暖融融的,笑着说道:“大过年的,你们两个不能待在府里,却要上山来陪我。真是苦了你们两个。”
“这有什么辛苦的。”活泼的顾莞琪笑着说道:“我巴不得出府住一段日子呢!祖母让我和三姐来静云庵,我不知多高兴。在路上的时候,忽然下了雪,在雪中行路,也格外有趣呢!”
有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顾莞琪,原本有些寂静的夜晚,陡然热闹了起来。
顾莞宁眼中盛满了笑意,伸手为顾莞琪拂落肩上头上的雪花,然后笑着招呼顾莞敏:“三妹,门口有些凉,快些进来,先暖一暖身子。”
顾莞敏抿唇一笑,走了进来。
顾莞宁细细打量她一眼,微笑着说道:“三妹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
顾莞敏只比她小了一岁,过了这一夜,就虚岁十七了。如今身量长开,容貌也愈发端庄秀气,只是目中还有些怯意,不够磊落大方。
顾莞敏原本定了亲事,婚期定在年后。定北侯府出事之后,男方隐有毁意,找了个理由,将婚期延后至明年年底。
太夫人一怒之下,便退了亲事。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