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顾莞宁端坐在马车里,隐约还能听到罗芷萱姚若竹等人的哭泣声,心里也有些许酸意。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今日有这么多人真心来为她送行,令她心中格外宽慰。
其余丫鬟都坐在别的马车里,她的身边,只有陈月娘和琳琅玲珑三人。顾莞宁无心说话,她们三个也都十分安静。
直到马车行驶出一段距离,琳琅才轻声打破沉默:“小姐若是觉得倦了,就在奴婢的身上靠着休息一会。”
顾莞宁定定神,随意地笑了笑:“不用了。我能撑得住。”
此去静云庵,得两日路程。这才刚出发,哪里会撑不住。
玲珑笑着接过话茬:“琳琅,小姐一直练武,体力远胜过你。就是小姐撑不住了,也该靠着我休息。哪里轮得到你。”
陈月娘笑道:“琳琅若是累了,就靠着我好了。”
琳琅知道她们有意哄顾莞宁高兴,很配合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我也该学武才是。免得被你们取笑没用。”
顾莞宁唇角微微扬起。
说笑两句,马车里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前有太子亲兵开路,后有侍卫随行护送。再加上中间的七八辆马车,这副阵仗,不管走到哪儿,都极惹人注目。
沿路的百姓们,看不懂马车上的标记,却丝毫无碍闲话一番的兴致。
“这是哪一个府上的女眷?这出行的阵仗可真是不小。”
“是啊,前后侍卫加起来,得有两三百人吧……”
待到了城门处,排队出城的百姓更多了,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太子亲兵上前出示了腰牌,城门官不敢怠慢,忙喝令百姓让开。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
就在此时,一列骏马快速追了上来。
顾莞宁听到嘚嘚的马蹄声,眉头微微一皱:“看看是谁。”
玲珑耳力目力俱佳,立刻应了一声,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欢喜地转过头来:“小姐,是穆韬带着人来了。”
穆韬是太孙侍卫统领,也是太孙的心腹亲信。
太孙被元佑帝留在身边,无法分身,现在派穆韬前来,显然是要代自己来送行。
顾莞宁嗯了一声,目光稍稍柔和。
此事发生得太过仓促,她和太孙甚至没机会说几句体己话,便已面临分别。她不让自己多想他,免得心中难受。
以他的性子,此时一定十分自责没能护住她吧!
马车停了下来。
穆韬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小的穆韬,奉太孙殿下之命,一路护送太孙妃到静云庵。太孙殿下还命小的带了一封信给太孙妃。”
顾莞宁看了琳琅一眼。
琳琅点点头,下了马车,从穆韬的手中接了信。
马车再次启程。
顾莞宁拆了信,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三个字。
等着我!
这三个字显然是一蹴而就,笔锋锐利,透出杀伐冷厉之气。
太孙那张俊美温和的脸孔,似浮现在眼前,轻声又坚定地对她说:“阿宁,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接你回来。”
顾莞宁伸出手,轻轻抚过这几个字。
萧诩,我会一直等着你。
出了京城后,一直走的是官路。
要走两日路程,第一日晚上,宿在驿馆里。到了第二天傍晚,才到了静云庵。这里有几座山,静云庵坐落在山的半腰处,杳无人烟,离皇陵约有三十里的路程。
山路难行,宽大的马车无法上山,只能骑马或是步行。
马车上行李众多,好在随行的侍卫也极多,日常用具由他们搬着。衣物之类,琳琅不愿让侍卫们沾手。只凭着几个丫鬟,却是搬不动这么多东西。
就在左右为难之际,穆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琳琅,将这些箱子捆好,我让人用担子挑上山。”
这倒是个好主意。
琳琅舒展眉头,冲穆韬笑了一笑:“好,那就劳烦穆统领了。”
穆韬肤色黑,此时脸红,倒也不太明显:“这是我分内之事。”
玲珑忙里偷闲,冲琳琅眨眨眼。琳琅视若未见,招呼几个丫鬟过来忙碌。
顾莞宁无需过问这些琐事,骑上穆韬特意带来的雪白骏马,不疾不徐地先上了山路。陈月娘也骑马随行。
“这座山叫岭山,有荒山野岭之意。”顾莞宁随口说道:“静云庵建在这里,远离人烟。”
静云庵是前朝皇后命人修建,将宫中犯了错的嫔妃送到这里来度日。一直延续至今。
顾莞宁前世从未踏足过这里,没想到,今生倒是有幸来见识一番。
陈月娘见顾莞宁神色坦然,并无颓丧之色,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这里的景致倒是不错。”
山路可容两骑并行,路旁有不少树木花草。此时正是冬季,花草枯败。好在有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偶尔还能看见几株梅花。
骑马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静云庵。
静云庵里的人早已得了消息,倒也未曾怠慢,门早已开了,也有不少人在门口候着。
领头的一个,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女尼,容貌竟生得颇为秀丽,额角虽有皱纹,依然不掩风韵。
女尼双手合十,神色还算恭敬:“贫尼玉真,见过太孙妃。”
顾莞宁目光扫过玉真身后的几个女尼。一个个竟都生的姿容气质不俗,年龄多在三十岁以上。
这些人大多是随主子前来“修行”。眼看着无望出去,便剃度出家,做了真正的尼姑。
为首的女尼玉真,曾是大皇子妃王氏身边的女官。如今做了静云庵的主持。其余几个女尼,也大多是王氏带来的人。
如今的静云庵,早已成了王氏的地盘。
王皇后处心积虑将她送到这里来,想来早已派人来“关照”过了。
顾莞宁淡淡说道:“平身。皇伯母何在?领我前去拜会。”
女尼玉真暗暗一惊,下意识地看了顾莞宁一眼。
已是傍晚,山上的光线比别处更暗一些。可饶是如此,也无人能忽视顾莞宁的美丽和光华。目光一扫,便令人心悸。
这位太孙妃,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极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