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太孙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王皇后凤口一开,太子只有俯首听令的份儿。不然,就不是他和孙贤妃母子生隔阂,而是他和王皇后“母子”不睦了。
太子忍着心里的怒气,恭敬地应道:“还是母后想的周全。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
王皇后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素来微妙。
从礼法上来说,王皇后是太子嫡母,太子理当尊她敬她,听从王皇后的教导。
从感情上来说,太子和王皇后到底不是亲生母子。太子更乐意亲近孙贤妃,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的“情理之中”,在元祐帝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元祐帝冷冷说道:“这是太子府内宅家事,哪里轮到孙贤妃来指手画脚。皇后也不必这般贤惠大度,委屈了自己。”
然后,又冲着太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你既是称呼皇后一声母后,就该言行如一,打从心底里亲近尊敬你母后。孙贤妃虽是你生母,也不能越过皇后去。处置区区一个于氏,都要问过孙贤妃。孙贤妃若是不点头,你是不是就要留于氏一条性命?”
倒霉的太子只得再次跪下请罪:“儿臣绝无此意,请父皇息怒。”
“你有没有这份意思,你自己最清楚!”
元祐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在太子的脸上一点一点地刮过:“皇后立刻让人叫孙贤妃过来。今天当着朕的面,你好好和孙贤妃说道一二。朕倒要看看,你这个好儿子是怎么做的!”
太子觉得脸真疼!
此时也顾不得琢磨太孙此举的用意了,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要怎么收场吧!
孙贤妃在宫中多年,消息颇为灵通。
太子府发生的事,刚传到她耳中,王皇后便命人传召她前去椒房殿。
一路上,孙贤妃蹙着眉头,思虑着能救下于侧妃的可能性有几分……
虽然她也气恼于侧妃的手段狠辣。可众人皆知于侧妃是她的侄女。她这个姨母,若是连于侧妃的性命都保不住,也实在面目无光。
刚踏进椒房殿,孙贤妃就察觉到了气氛凝重。
元祐帝一脸愠怒,王皇后沉凝不语,太孙一脸无奈。
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太子。
孙贤妃能在宫中安稳立足多年,自不是等闲之辈。一见这阵势,心里顿知不妙,打起精神上前给元祐帝王皇后行了礼。
元祐帝神色不善,冷冷道:“孙贤妃,太子有事要和你‘商议’。”
孙贤妃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应道:“皇上严重了。臣妾不过是一介妇人,见识短浅,殿下就是有事,也该和皇上皇后娘娘商议。臣妾不敢擅作主张。”
元祐帝冷笑一声,瞄了太子一眼。
这一眼,让太子心里直冒凉气,再也不敢犹豫,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原委道来:“……于氏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错事,必须重重处置。希望贤妃娘娘勿怪。”
重重处置?
孙贤妃心里陡然一阵寒意,忍不住说了句:“于氏确实犯了大错,不过,她嫁给殿下多年,生儿育女伺候殿下,也算有些功劳。再者,处死于氏,安平郡王益阳郡主丹阳郡主又该怎么办?日后在府中,岂不是要被人轻视嘲笑?”
亲娘被处死,兄妹三个日后一定处境艰难。
当着元祐帝的面,太子哪里还敢再心软,硬着心肠说道:“贤妃娘娘此言差矣。于氏正是自恃有功,才敢对阿诩下毒手。若不处死,必成后患。而且,她的心思太过阴狠毒辣,不配为母。”
“阿启兄妹三个,有闵氏这个嫡母照顾,倒是比跟着于氏强多了。”
孙贤妃被噎得面色难看。
太子虽然贪花好色性情懦弱,却十分孝顺。私底下和她这个生母颇为亲近,也肯听她的话。像这般毫不客气地反驳,还是第一回。
更令孙贤妃难堪的,是太子话中隐藏的深意。
嫡母更胜生母。
她这个太子生母还有何颜面张口?
太子没再看孙贤妃,转而看向王皇后,拱手道:“此事劳烦母后了。”
王皇后扫了孙贤妃一眼,淡淡说道:“这是本宫分内之事,何谈劳烦。”
孙贤妃胸口又是一痛。
是啊!王皇后才是太子嫡母,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处置太子侧妃,也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她这个贤妃娘娘,此时什么也不是。
孙贤妃果然非常人,很快就恢复如常,恭敬地说道:“殿下刚才说的有理。臣妾妇人之见,不值一提。殿下不必顾虑。”
太子听出孙贤妃语气中的淡淡哀怨,心中颇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
元祐帝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就是有心哄孙贤妃几句,也张不了口。
王皇后倒是发话了:“不管如何,于氏到底是你的侄女。当年是你做主,将于氏许配给太子为侧室。如今于氏做了这等错事,于家那边,就由孙贤妃派人去说一声吧!”
孙贤妃一阵气苦。
王皇后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实则是在指责她识人不明。她哪里知道,当年那个娇柔的于氏,竟然有谋害皇孙的胆量!
去于家送口信,更是一桩苦差事。
王皇后说的义正言辞,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太孙忽地抬头看了过来,一脸诚恳地说道:“于侧妃的事,和贤妃娘娘无关。贤妃娘娘不必自责。”
她自责个屁!
孙贤妃满心窝火,却不能露出一星半点,还得做出愧疚的样子来:“于氏的事,我确实不知情。可恨我识人不明,竟让这样的人嫁给太子做了侧室。好在你机敏警觉,逃过一劫。否则,我真是一死难辞其咎了。”
元祐帝不耐烦听孙贤妃口不对心的虚伪言辞,淡淡说道:“以后太子府里的事情,你少插手就是了。”
孙贤妃暗暗咬牙,垂下头,柔顺地应下了。
王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召来席公公,低声吩咐一声。
席公公很快准备好毒酒,去了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