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精妙的幻阵需要用到施法者本身的仙力或者神力,不可能借由神降术施行。
所以,那个人当时一定就在现场!
然而这么多凡人对他熟视无睹。
要知道在大潼关这种小地方,街坊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东家老翁就算是白发苍苍,邻居也许还能记得他五岁尿床以后被娘亲按在膝盖上打p股的场景。结果有个人在大潼关里里外外四处游走,居然没引起当地居民的怀疑吗?
这当然也不合理。
阴素霓没好气道:“这人能够轻易改换面貌和气息。”她和典青岳都知道暗中这人乔扮为孛蜜儿,瞒过了所有人。这可不是普通易容术或者刀圭术能够办到的。修仙者使用的是灵力,从气息上就与蛮族完全不同,辨识度极高。这人不仅能够自由改换面貌,甚至可以连气息一起瞒去,一定身怀秘术。
典青岳轻声低喃:“听起来好生耳熟。”天外世界,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前例呢。
有个人,也是这般将沙度烈搅得天翻地覆!
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阴素霓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典青岳摇了摇头,不吱声了。
在无边的夜色中,大军沉默着前行。
典青岳已经返回自己军中,满腹心事。
附近地面传来震动,却是青牙驱动驮兽凑近过来,掌心托着一朵睡莲。
莲花不及碗口大小,正值怒放,莲瓣层层绽开,是最鲜嫩的粉色,若是细闻,还有淡淡幽香。
除了香、除了美,这朵莲花看起来并没什么奇特之处。不过典青岳知道自己这老伙计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是?”
“阵眼。”
典青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这就是大潼关幻阵的阵眼。”青牙耐心解释道,“一般阵法只有一个阵眼,找出破之,则阵法自解。这个幻阵却拥有三个阵眼,分别位于大潼关周围三个湖泊之中,伪装作池中的莲花。若有一个被破去,余下的两个就还能支持幻阵的运行。”
三湖正好将大潼关围在中央。眼下正值酷夏,莲花盛开的季节,山里人又在湖泊种些莲花,以便采些莲子、挖点莲藕,所以这几个阵眼混在普通莲花丛中可算是天衣无缝,真是难为了青牙,不知道他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至少在典青岳眼里,它是毫无破绽的。他不由得感叹一声:“匪夷所思。”
不过青牙取这莲花出来可不是为了显摆,他将粉莲往典青岳跟前一递:“还有奥妙,你且一碰。”
典青岳对他十足信任,果真毫不犹豫地伸指去抚。可他的指尖才刚刚触及,莲瓣就掉了下来,枯萎、凋零,失去了所有水分。
这一触就像按下了无形的钮,原本怒放的莲花忽然由盛转衰,落尽了所有花瓣,连莲蓬都由丰满变作了萎缩。
前后不过几息功夫,繁花落尽、莲华不再,青牙手时只余一枝光秃秃的枝梗,色泽褐淡得像摆在橱窗里几十年。
又过得二十余息,连这支残梗都朽为尘土,在青牙的掌心里只留下一点点细碎的褐色粉末。
由生到死,由盛而衰,再经山风一吹,正如春梦了无痕。
典青岳动容。
青牙沉声道:“一旦幻阵被击破,这三株莲花就会飞快凋零,连自身存在过的证据都消灭得一干二净。只消十几息后,无论谁都找不到它们,自然也辨认不出这阵法布置的手段。以我的速度,还有两株莲花湮灭在我面前,只来得及抢下最后一株。”
“高明!”典青岳不由得点头。仙人境以上由于领悟的道义不同,每人出手往往带有自身鲜明的特点,称作有迹可循。布下幻阵之人却让阵眼快速消亡,绝了这个后患。
这样喜欢藏头露尾的大能,也是少见。
他也没问青牙用什么法子保持莲花不败,这人手段从来层出不穷,只是问出了方才的疑惑:“你在幻阵中呆上快要小半个时辰而不自知?”这可是太罕见了。
“嗯。”青牙沉声道,“我在幻阵中只走了一圈就将其破除,按理说不会超过五十息。可是出阵以后却已经要月上中天,的确流逝的时间与我的感知不同。”
典青岳来了兴致:“莫非这个人和神王一般,也能左右时间?”
“不像。”青牙毫不犹豫地摇头,“时间之道,是连神境也解不开的秘密。何况由认知到掌握、运用,还有相当漫长的路程。此人连神境都未达到,更不可能掌控这种力量。”
“那么怎样解释时间流速差别的问题?”
“只有一种可能。”青牙淡淡道,“时间流速根本就没有差别。”
典青岳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如果幻阵内外的时间流速一致,为什么在你那里五十息,在外界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这一路冥思苦想,青牙显然也有所得:“我问你,时间乃无形之物,你怎样推断它的存在、流逝甚至速度?”
“日冕、沙漏,或者其他工具。”典青岳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世上一切都与时间相关联,所以一切都可以作为参照。”
青牙笑了笑:“如果你没盯着日冕或者沙漏呢?”
“那就从周围的环境推断。”
“如果你身在别人的领域或者阵法当中呢?”
他人的领域或者阵法带有强烈的迷惑性,这时周边的环境就不足以采信了,典青岳只得道:“那就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
他何等聪明,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若有所悟。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感觉?”
“不错,正是感觉。”青牙眼中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你也知道,人的感觉会蒙蔽自身,哪怕到了我们现在的境界,依旧要倚赖五感,也就有了受感官蒙蔽的可能。”
典青岳仍觉匪夷所思:“进入幻阵的人误判了时间流逝,这怎么可能?”他虽然智计卓绝,到底修为不深,于这等境界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