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宝葫芦中的水之精其实能变幻多种形状,这一次化出来的黑水,黏性尤其惊人,在空气中散播时就依附在甲虫的鞘翅上。∫杂∠志∠虫∫
虫类飞行,翅膀振动的频率自不用说了,拍一次翅膀的功夫就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黑水液滴。再多拍几下,翅膀立刻就是沉重无比。若是普通的粘胶,这已成入仙道的虫人自不在乎,怎奈水之精的份量可以浓缩到每一滴都等若一整条江河的总重量,沉沉地拖住了这里无数甲虫的翅膀,让它再也飞不起来。
恐怕连这葫芦的主人都没想过水之精可以变作黏虫剂。换在平时,若再给多些时间,虫人或许还能挣脱出来,不过现在是两仙交战,琅琊遇到这对手已经憋屈得狠了,此刻见到这一地甲虫都飞不起来,哪里还会客气,上前就是一顿抡拳踢脚。此刻也真不用拿出什么章法,又快又好地一个个摁死踩扁就是。
偏偏甲虫的壳子又很清脆,众人在“哔剥”声中目瞪口呆,不知道堂堂一场仙人对战怎么变作了打地鼠一般。
北境仙宗在场上的仙人还有六人,这时也感受到心底透出来的彻骨寒意,有第六感疯狂示警,再不敢在空中停留,因此趁着这会儿功夫催动身法,聚集到大营里去了,身处无数修仙者的围护当中,严阵以待。
这个时候,偷袭火鸦真人而被捏死那人,爆出的血雾才终于弥漫开来。众人立刻就嗅出了这咸腥中还带着一点清香的奇特味道,正是属于仙人所有。
也就是说,这血雾在一息之前,还是个完整的、活生生的仙人!
从头到尾,火鸦真人都没见到偷袭者的面庞,只道这次再无幸理了,结果却迎来了这样的大逆转。
战场上兀自拼杀的两方,不由得都停了下来,仰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名黑衣男子,双足踏在虚空中如覆平地,正缓缓收回右手。
底下眼力好的就能看到,犹有几滴淡淡的鲜血自他指尖滑落,变作血珠滴落于尘土当中。这一系列出手太快,连他自己都未将手中血渍尽拭。
滴答,那是仙人之血。
他居然仅凭一只手,就将一名上仙活活捏爆。
他居然举手投足之间,就先后杀掉三名仙人,仅仅用了不到三息的功夫。
那可是仙人,战场上最可怕的大杀器,仅凭数人就能应对无数兵马的上仙,不是路边论斤秤卖的大白菜啊!
这时那仙人所用的长剑失了主人,自半空中坠落地上。有人拣起来细看两眼,声音都变了,颤抖道:“这,这是旗旗木先生的佩剑!”
原来被一举捏爆那个倒霉鬼,居然是北境仙宗中的剑仙旗旗木!
底下一片死寂,连半空中交战的其他仙人都停下手来。
而后,就听到一个猛烈咳嗽的声音。
火鸦道人咳得弯下了腰,又喘息了几下,才感激道:“多谢神君相助!”他吸气的声音如同破了洞的风箱,显然是心肺受了重创。
其实,方才若非得了强援,他就要被旗旗木一剑穿胸而过了。这剑仙的剑气是出了名的恶毒,比附骨之蛆还要难缠,被他所伤之人,就算逃得了性命,最后也要受尽痛苦,缓慢死去。
他说,神君大人。
这打得一片稀烂的战场,一下子诡异得落针可闻。
谁还会再怀疑这新来者的身份?他的人形态虽然在这数十万人的战场上并不显得高大,可是给予每一个人的沉重压力,却几乎是空前绝后的了。
长天微不可见地一颌首,拂落手上最后几滴血珠,才漫不经心道:“谁来受死?下一个。”
谁敢应战?在出战的北境仙人当中,旗旗木的战力都可以排入前三名,连他都在一照面的功夫就被撼天神君杀了,其他人上去还不是送菜?
此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底咆哮:自家的掌门、谷主、殿主不是都已经言之凿凿,说撼天神君被困狱中,一定不能护佑隐奉联军吗?那这半空中出现的、杀仙人如屠鸡的大神,却又是哪一尊!
奉天府大帐外,汨罗对着祁连贺微微一笑:“祁连副掌门,可要汨罗相送?”
长天的身形气度,无人会怀疑他的身份。祁连贺望着半空中那个身影,眼都不眨一下,闻声才如梦方醒:“啊,这个,不用了。”他握拳放于唇前,咳了一声,“都坚持到这个地步了,七煌剑派也惟有与隐奉同甘共苦!”
苦是一起苦过了,好不容易等来了“同甘”的时候怎么能够先走?这里就数他家损失最大,连门中惟一的仙人也殒落。普通弟子死掉还好办,百十年后又能培养起来一批良才,惟有仙人这等高端战力,宗派里头再过千年都未必出得了一尊。每思及此,他就满嘴苦水。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能在撼天神君赶到的时候走掉啊,这次大战之后的战利品,怎样也要捞个够本回来!
汨罗自知他心中所想,也不说破,笑吟吟道:“祁连兄大气,便请七煌重新参战罢。”
祁连贺点了点头:“正该如此。”一回首,命令就发下去了。
半空中,长天一步一步自云端走下来。他连真身都没化出来,只这么单枪匹马地踱进战场中,然而他所到之处,敌我双方的修仙者都情不自禁地退了开去。
这森森人海当中,突然就多了一条十余丈宽的道路出来,从他脚下直通往北境仙宗的大帐。
他目光所向,又有谁敢拦路?
这么宽阔的一条血肉铺就的大道,就只有他一人负手而行;这数十万人的目光,也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水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