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秀眉蹙了起来,似是又陷入了沉思。§杂№志№虫§
她这状态,弱萍最近看过很多次了。小侍女立在一边,发现在窗外照进来的微弱月光中,女主人的面庞白得近乎透明,有一种琉璃般的质感,衬着她娇弱单薄的身影,虽然美,却也脆弱,似乎刮进来的风儿再大些就能将她吹倒。
这样的女主人,分外惹人怜爱,实是应该被神君大人捧在手心细细呵护的。弱萍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不晓得神君大人为何消失了那么久,也没有资格过问,可是女主人最近却是殚精竭虑不假,连面色看起来都憔悴得多。
她看着自家主人,觉得她虽然坐在那个人人羡慕的位置上,却是终日思虑无定。这到底有什么好了?还不如她一个小小的荷妖过得舒心自在呢。
中京内城西侧开挖了一条人工河,称贻河。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不够诗情画意,却一口道尽了中京的本质:财富聚集之地。贻字之始,与财富有关。贻原本指的是贝类,而贝壳是南赡部洲上人类最早使用的货币,因此以“贻”字命名长河,正说明这里财源滚滚,福运滔滔。
贻河援引了高山清泉化作河水从此流过,以利本地风水,河两岸果然是风光旖旎如画,可惜这里的景致,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天上居宴请宁小闲等人的漱月台,虽不是中京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但绝对是最有格调的,换句话来说,逼格最高,因为它就建在贻河的正中央、人工造起的礁岛上,四面环水,并且特地不修造桥梁,只以小型画舫接引岸边的客人往来。贻河虽然建在寸土寸金的内城,但东西两岸宽度达到了三里(一千五百米),堪称河面宽广,如此,客人沿途就可以欣赏烟波浩淼、水文澹澹的美景,以利于修心养性。
别的不提,单只能在贻河上建岛,再在上头盖起酒楼,漱月台的后台可想而知有多硬了。
来此赴宴的客人,虽说多数都有修为在身,也很有默契地不驾法器飞入,而只踏船临波,品味或许是很多年前就已经遗忘了的凡人情操。这些画舫当中自然铺陈舒适,客人可手谈、可清谈,可临水而卧,也有上好的瓜果、灵茶和好酒敬奉。
待得踏上了贻河的河中小岛,由于岛屿的位置实在不大,这里的设计就犹费心思。在宁小闲看来不到半平方公里的小岛上,居然有三十二处庭园胜景。大概是由于地方小,这里的园林与她在别处见到的都不同,庭台楼榭桥阁亭是一个也不少,专以小、精、妙见长,犹擅于利用空间,甚至能以半山造景,堆出山在园中,移步换景的美妙境界。
甚至这么小的一个岛,漱月台居然不惜地皮,在中心居然又挖出来一个人工湖,称漱月湖!这才是漱月台之所以得名的由来:每到拨云见月的时候,站在漱月台的高阁上,就可以望见贻河上和漱月湖里各有一轮明月,一大一小,交相辉耀,相映成趣。湖中又放养了一种奇特的水母,本身能散发出彩光,它尤喜月光,常常在朗月的夜晚围聚在水中的月影周围,为明月再换上一层五彩的光晕,那般美景,殊为曼妙。
宁小闲抵达的时候,漱月台上高朋满座,显然大家都还是卖天上居这个面子的。幸好主办方早已考虑到这样的筵席,还是商洽味道浓厚些,所以订上来的酒席都不需要团桌而坐,反倒有些像华夏的餐叙会,美食都放在紫檀木桌上,由宾客自行享用。
“咦,这不就是自助餐么?”宁小闲看到这里,也明白漱月台为什么生意好了,敢为人先者,不是惨败就是大赚,漱月台很显然是后者了。
门童唱喏声中,众宾一齐将目光聚到她身上。她已非昔年吴下阿蒙,尤其跟着联军一路东征,置身百万雄师当中,对这阵仗当然不会怯场了,见状只是笑笑,和天上居几位老熟人打过了招呼,就泰然自若地带着涂尽觅食去了。反倒是天上居几名长老,都曾被长天抓入狱中,再由背后宗派付了赎金赎回,此刻见到她,心里复杂难言。不过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宁小闲既然成了天上居的客席长老,隐流也是天上居如今想要拉拢的对象,那么大家对过往种种自然是心照不宣。
宁小闲自己也精于厨道,只尝了几样,就知道漱月台在待客的饮食上果然下了很大功夫,这一场晚宴既然是以商宴的形式出现,那么凉菜和点心出现的频率就高得多。她尝了几样点心,都是入口即化,香甜软糯,很有中州本身的特色。不过这些倒也都罢了,最让她惊艳的,却是鹅肝。
看到这道菜肴也摆在桌上,并且只归在点心区,她只能感叹中京的神仙们真会吃。鹅肝当然不止是地球人专享的美食,中州一带水草丰美,乃是各式禽类天堂,其中就有野鹅时常出没。人们很早就发现野鹅在秋季囤膘的时候,不仅脂肪更厚,连诸多营养也储藏在鹅肝当中,此时食用倍加美味,因此经过了数百年的摸索,这道地球人尽皆知的豪华料理,也被搬上了中京内城富豪的饭桌。
不过这里的做法,自然与她原本所知的不同。在地球上,鹅肝的制作方式以西餐为主,乃是小火微煎或者嫩烤之后佐以红酒雪梨或者烤苹果食用,可是漱月台的做法却是走的另外的路子,称作琥珀鹅肝。
这做法乃是将熟鹅肝去了血管和筋膜之后,捣成细泥,再以模具压印之后烤制,取出放在薄脆饼上,同时以花雕和白酒入鱼胶粉制作啫喱,切碎之后撒在鹅肝上,再浇以油醋汁,供宾客享用。经过这样的处理,鹅肝入口即化,特有的脂香味立刻让味蕾都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