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别的女子,说不定听完之后一股凉气从心底冒出来。可是类似的恐吓,宁小闲也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反倒心下大定。他说得虽狠,却没有直接出手伤人,就说明他已然意动,她只需再加一把火就成。
所以她耸了耸肩道:“可惜,拿我的话去验证真伪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呢。您现在最缺的,不就是时间么?”
她看似说得随意,实则每一句话都经深思熟虑过,务求开口见效。
这句话果然捅在伽毗罗的软肋上。
他的确可以杀掉这里其他人,然后抓宁小闲来拷问,或者抓人要挟于她,嗯,挡在她面前的高个子看起来就像个好人质。然而这么做也要花掉些许时间,并且她说出来的话还难辨真伪。在当下焦头烂额的时刻,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承诺算了。不就是放过这几个凡人的贱命么,他又能损失什么?
伽毗罗深深吸了口气道:“好,快将方法道来!只要你言之有理,我就不杀你们,否则……”
他话未说完,宁小闲已笑眯眯道:“不仅不杀,您还要护得我们周全。”
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一代凶人还价吧?立在一旁的公孙展强捺住伸手去抹额上冷汗的冲动。
伽毗罗当即向前踏出两步。他向来性格暴戾,忍不住就想,自己也是魔癔了,早将这几人弄死算了,何必现在受这闲气?
他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只是周身煞气蒸腾,如有实质,宁小闲虽然见不着。但离他还有两丈远都感觉到心惊肉跳,胸臆难舒,知道自己当真惹恼了他,于是往长天背后缩了缩,哆嗦道:“我们若助你,七宿岛上的妖怪必不会放过我们,到时被几下拍作了肉酱。和现在就死有什么区别!你快动手罢。反正我们死了,你也完不成任务!”
伽毗罗见她小脸惨白,身体颤抖。显然是强忍着恐惧说完这番话,当下冷哼一声,心里却是舒坦多了。
当然帮助他最终做下决定的,却是“任务”两个字。这凡人小妞相貌普通。可是说出来的话字字都直指重点。
离原部落一共有五个大普司,他不过是其中之一。他近一百年来战绩平平。有好几次头功都让人抢走了,好不容易遇上玄武渡劫,他这回是自动请缨来的。因此不仅要偷袭成功,最好还能将波旬的这颗眼中钉直接拔除。如此在离原部落当中的地位必会一路拔高。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玄武也不知从哪里获悉了蛮人的计划,整得他如此被动。
遇到这拨凡人之前。他在这灵草园上呆得确实郁闷哪!
“好,我答应。”这话说出来。他身后两名亲信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脾气暴躁,动辄杀人的伽毗罗,能容许一个凡人女子和他讨价还价半天已经是奇闻了,现在居然又退一步先行妥协,这要换在一刻钟之前有人告诉他们大普司能这么干,他们包准是两记耳光先伺候着,然后把这人当成皮球一脚踢飞到天边去。
伽罗毗当然不去管手下在想什么。他能爬到大普司的位置,就是个务实的人,自然不乏能屈能伸这种特质,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意道,“速速道来!若有半点牵强,我再不与你废话。”说到这里,突然狐疑起来,“慢,方才你是怎生知道我们要来刺杀玄武?”像他这等身份,威胁的话都不必说出来,别人就能感觉到寒意刺骨。
宁小闲也知道不要当真惹毛了他,于是见好就收:“玄武渡劫,蛮人却出现在七宿岛上,难不成是来道贺的?”她知道对方急于获知她手上的情报,当下面容一板,也懒得再装出凡人对蛮族的敬畏感,正色道,“大普司出现在灵草园内,难不成是想从这里偷袭玄武?距离太远了。”
伽毗罗狠狠瞪了她一眼,紧紧闭口。他何尝不知道灵草园位置靠近深海,离玄武渡劫的海面太远。可是妖族的搜捕堪称天罗地网,他只好费尽心力弄塌了天心岛一角,放出众多囚徒来混淆妖军的视线。不过他的运气当真太背,前往其他岛屿时差点迎头撞上前来扫荡的玄武本人。他情急之下,只好找了防守最薄弱的灵草园潜入进来。
而宁小闲也立刻明白了。
方才那一群蛮人和巡海妖将打得热火朝天,正是要将妖族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好令伽毗罗行这暗渡陈仓之计,悄悄潜入岛上来。难怪她觉得这群蛮人个个视死如归,原来早知道自己是被当作诱饵抛出来送死的。
惟是如此,她才心生佩服。这样的勇卒,在如今南赡部洲的仙派弟子里头根本看不着了。只有与天地斗、与妖族斗的蛮族,方能出产这样的猛士。
想通了这一层,她对伽毗罗的心境也把握得更加微妙。这人必定是不甘心浪费这么多死士,更不想功败垂成,才潜伏在灵草园上,而不是偷跑回离原部落。可是离玄武渡劫最近的几个岛屿,都被玄武手下的妖军重重围守,他再想要潜进去几乎是不可能了。
而从灵草园驭使“赤炼”去攻击玄武,那中间隔着数十里距离,且不说时机把握的难度,这么红彤彤一件法器在天上飞出去几十里,众妖看不到么,玄武看不到么?若被拦截下来,他成功的机率又有多大?
所以,他才对区区凡人喊出来的一句话如此上心。如果能靠近玄武……
宁小闲点到即止,也不再去深挖他的疮疤,只提问道:“大普司还有多少手下在前方群岛当中,可能联系得上?”
伽毗罗不耐烦道:“你的办法呢?怎地不痛快说出来,还要反问这许多问题?”
“这问题至关重要。”宁小闲正色道,“关系到接下来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大普司请一定认真考虑。”
到了这个地步,伽毗罗也无奈道:“能。我有秘法,能探知他们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