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她心事重重,也忍不住被这美景所迷。宁小闲喃喃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长天“嗯”了一声:“前面回回都是这样说的,看来你的确喜欢这里。”
这话如一盆冷水,瞬间将她浇醒了。
此时,正有一支欢快的队伍自街角拐弯处游走进来。走在这支队伍最前方的,举着仪仗铜杆的十二人,每支杆上都刻有不同的图案。队伍中段则全由少年男女组成,男子多半身穿红、蓝、白三色的小褂,袒胸露出胸肌,下身则着宽敞的洒脚裤;女子身上的红衣缀着金花,有身材姣好者,甚至还露出了平坦雪白的小腹。
“过了困龙雪山就是出了中土范围,难怪这里的人,衣着打扮看起来都与惯常迥异。”她在心中嘀咕。
这些少年男女年岁尚轻,一路载歌载舞走来。他们的舞蹈激扬而热烈,他们的眉眼间都流淌着春意,不知看呆了多少旁观者。有些人蠢蠢欲动了一会儿,也加入了这支舞蹈的行列。从街角走到客栈前方,这支队伍的人员又壮大了不少。
少年男女之后,众人捧着祭春神所需之物一脸庄重地走过,既有猪、雄鸡、青鱼等供品,也有玉、帛、簋、爵、尊、篚等祭器。
观看游祭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街上水泄不通。
“试过这支队伍没?”她低声问长天。
“……没。前几回,你说祭天典礼不可轻侮。”
她真的说过那么蠢的话?宁小闲咬牙哼道:“那试试。”转头悄声对涂尽说:“不管用什么办法,搅乱了这次游祭,快!”
涂尽难以置信地看了她几眼,终于在她的催促声中站到队伍中间去,瞬间变成了麒兽。
这个命令,他执行得很彻底。巨大的圣兽突然出现,用力践踏了周围的地面,又仰天怒吼了几声。
在那一瞬间。整条街道上的人都石化了,震天的锣鼓也哑了火。
这大妖怪从哪里冒出来的?
终于,在麒兽不耐烦地顶飞了三四个少年男女之后,街上的凡人一边发出恐惧的尖叫。一边四下逃窜。这条街道原本人山人海,现在被威风凛凛的麒兽这样一闹,原本威风整齐的春祭队伍瞬间解体,人群像蚂蚁般往外散开,供品和祭器倒翻在地,倒将中间搅出好大一块空地。
春祭的主祭人是个须发全白的老头子,此刻见了麒兽已经瘫软在地,跑也跑不动了,嘴里只喃喃道:“春神脚下怎会有妖怪,怎会有妖怪?”
好好一场春祭。毁在她手里了。偏偏这罪魁祸首还不满足,正和神魔狱中的帮凶窃窃私语:“可有效果?”
“似乎……没有。”
“那么,这场春祭也不是异常之处了。”她叹了口气,准备寻找下一个突破口。
幸好有长天这个始终清醒的人在,否则她只怕永生永世也逃不出这可怕的轮回之地了。
就在此时。有人高喝了一声:“妖孽,休得猖狂!”两柄闪着寒芒的飞剑呼啸而至,射向正在驱赶人群的麒兽。
涂尽头也不回,两爪子拍过,就将这两柄剑都扫落到了地上。不过经此一挡,他驱赶凡人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远方有几个黑影,驭着法器冲了过来。她眼力很好。已经看清了这群路见不平之士,正是无量剑宗的门人。刚才简常在放出来的两记试探性攻击没有奏效,他们就将筑基期的弟子都放在远处,自己赶了过来。
吴好和简常在落地之后,望着眼前的巨兽不由得一愣。
这妖怪身上的气息,好生熟悉。
此时巨兽身后又走出一个女子。笑眯眯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无量剑宗的两位前辈,好久不见!”
原来无量剑宗的人,也被困在了这轮回之中啊。
毕竟相处了十几日,宁小闲的外貌,这帮人还是很熟悉的。简常在的宝剑虽未入鞘。却也剑尖朝下垂到地面了:“宁姑娘为何在此?令仆为何惊扰春祭?”
麒兽怒吼了一声,对于自己被当作了宁小闲的仆人很不满意。堂堂化神期修士,怎会是她这个小姑娘的仆人?
简常在这两个问题问得切中要害,宁小闲跃上麒兽背部,轻声道:“跟我来。”驱着麒兽就往城外赶去。吴好和简常在互视了一眼,示意其余人留下,自己则跟上了麒兽。
麒兽降落在城外的一处荒宅。宁小闲往边上迈了两步,才对着跟过来的吴、简两人认真地道了个歉:“是我们失礼了,此地大有蹊跷。”随后将轮回之事细细说给这两人听。
对方毕竟是元婴期的修士,或许想到的办法,会比她更多些,经验也更丰富些?
吴、简二人听完,满面的犹疑之色。饶是他们见多识广,这件事也太过匪夷所思。吴好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宁姑娘,你所说的,可有实证?”有道是口说无凭,她要如何取信于自己?
“很抱歉,没有。”她不能抖出长天的秘密,所以这证据不足以为外人道也,“二位不觉得自醒来之后,遇到的人、景、物,处处熟悉么?”
简常在叹了一口气:“略有。不过仅此一点,不足为证。我等还是难以置信啊。”他活了好几百岁,从来没听过有身陷轮回这等怪事。
“姑娘若想试验,那请自便吧。我等就不奉陪了。”
他们正待转身离开,宁小闲突然道:“简前辈,你们奉令前来寻找的同门,可有下落?”
“找到了……”两人突然对视一眼,脸色均是一变:“宁姑娘如何知道我们是奉令前来寻人?”他们从未在公开场合说过师门任务,这小姑娘从何得知?除非……
“你与此事有关联?”吴好缓缓抽出长剑,“小姑娘年龄轻轻,居然能瞒过我俩的耳目,当真是厉害。我们寻到的同门也不说他们都去过哪里,不如你来告诉我们?”
涂尽迈出一步,挡在宁小闲面前。她却拍了拍麒兽的前腿,反而走到他前面去。
“你的同门去了哪儿,我不知道。”她笑眯眯道,“不过你们现在要去哪里,我倒是晓得的。”
简常在半天不发一语,此刻突然色变:“不好。她在拖延时间,师兄速拿下她……”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吴好手中的长剑微微发颤,寒芒吞吐不定。
元婴期的大修士拿不稳一柄长剑?原本若有人这样告诉他,他只会当个笑话来听,不过现在么,他的心却已经沉了下去。因为他运起法诀时,身体内竟然传来了阻滞不畅之感,灵力的运行时断时续,难以为继,更别提驱动法器了。
他伸掌要来擒宁小闲。这姑娘不避不让,由他施为,眼看他的手掌已经要扣到对方的肩膀了,可是两人中间这短短的三尺距离,他居然就是迈不过去!
简常在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趴了下去,形似跪拜。宁小闲轻轻飘开,没敢受他这一礼。
他们双方其实无冤无仇,她不愿过多折辱这元婴期修士。
吴好也已软倒在地,怒声斥道:“卑鄙小人,竟然敢下药!”
这小姑娘看起来毫无威胁,哪知道竟能放翻自己二人,真是将元婴期修士的脸面都丢到家了。简常在压下抑忿,叹了口气道:“你用的什么药物,竟然能将我俩一起放倒?”
宁小闲笑了笑:“区区‘神仙倒’而已,两位不要介意。”她刚才故意走到上风处,就是为了将手里暗藏的药物挥发出来。一般的药物对修士自然无效,不过这“神仙倒”是她身具神力之后方才学会的药方,此方出自长天之手,据此配出来的药物,放倒元婴以下的人士没商量。
但这药物也困不住修为深厚的两人太久。现在时间宝贵,她也懒得和他们多说,挥手将两人都收入了神魔狱中。
若失败了,今夜子时之后一切重来,他俩也不会记得其中发生过的事;若成功了,让长天将他俩的记忆洗去就是。长天如今一身本事恢复了三四成,对付这两位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简被带入神魔狱后,两人面上的惊讶表情不提。宁小闲呶了呶嘴,问长天:“这两个,可有异常?”她遇到的一切皆有可能是破绽,这两人凭什么例外?
长天沉吟道:“若是破绽,你擒住他俩时,这世界就应该现出原形了,可见不是。”
这两个也不是?“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我们还剩八个多时辰。”她握着拳来回走了两圈,抬头问简常在,“你在哪里寻到失踪的同门?”
宁小闲不会浪费时间去问吴好。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老头子早就对她印象不佳。果然简常在回答得比较干脆:“就在这里。”
吴好听他开口,急声喝道:“师弟,莫要理会这妖女,小心再中她诡计!”
宁小闲笑吟吟道:“你都已经中了我这妖女的诡计,被带进这大狱中,还能有更悲惨的下场么?不如赶紧将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咱们一拍两散,各走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