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京城的天色依旧是雾蒙蒙,小雨绵绵,带着深冬残留的寒意。≧杂≮志≮虫≧
不知道多少人昨夜辗转难眠,目光落在皇宫——哪怕知道皇帝已经不在那里。
天色渐渐亮起,东华门大开,一辆辆马车走出,在清冷的大道上准备着。
与此同时,各路藩王,官员等要陪同朱栩南下的人都早早准备着,慢慢向皇宫方向汇集。
不知道的人满怀期待,知道的人就有些难受了,皇帝早就离京了,现在只是做做样子。
难受的不止是他们,本来想要来送行的一干官员,现在不知道去还是不去,去了‘马屁’味太明显,容易惹起非议;不去就更明显了,容易被人记恨。
毕自严,孙承宗,来宗道外加几个尚书一夜都没睡,聚集在吏部,在商讨着新政的一些细节。
“‘士绅纳税’还是要做区分的,尤其是佃户要考虑进去,否则这些就会转移给那些穷苦百姓,朝廷的改革不但没有成效,反而给百姓增加负担……”
“确实,南北尤异,产量,田亩良瘠,都需要认真对待,还是需要地方配合,摸清全国的田亩状况。”
“如果单单依照去年的税粮向士绅征纳,会有不妥,但不离十,不如直接让士绅申报,朝廷来抽调核实……”
“下官倒是觉得,这道政策还是需要有配合措施的,包括重登户籍,丈量田亩,应当顺着时间慢慢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除了来宗道明显的不想实施,其他人都是希望慢慢来,需要时间让一切变得成熟,所谓的治大国如烹小鲜。
毕自严与孙承宗都没有说话,这不是他们着急,是皇帝在迫不及待,拿着一道道鞭子在后面催促他们,由不得他们慢下来。
皇帝给他们描绘了一个极其美好的未来,这个未来光芒璀璨,也有着极大的可行性。
但是,路上的艰难险阻太多,让他们犹豫不决,产生怀疑,两百多年形成的惰性也让他们不想动,安稳在当前。
好一阵子,毕自严见商议的差不多了,开口道“这样吧,户部制定一个政策,关于地主与佃户的,包括租金,权利与义务,至于士绅纳税的具体办法,先拿出个框架来,具体由顺天府实施,我们仔细观摩,再出详细的措施手段。”
众人都默默点头,他们今天之所以在这里,实际上是顺便商讨,最重要的,还是‘皇帝今天要出宫’,不论如何他们都要目送一番,做给天下人看。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他们必须在!
时间慢慢过去,曹化淳坐着一辆皇帝标志的马车缓缓出了东华门,禁军,神机营都列阵在后,陪同朱栩南下的藩王,官员等都聚集,秉持着‘不高调’的原则,车队缓缓启动,向着东方走去。
曹化淳坐在马车内,摇摇晃晃的向着天.津卫方向走去。
平王在随后的一辆马车内,闭着眼,摇头晃脑的轻叹道:“闹吧闹吧,本王是不管喽……”
其他陪同之人也都各有表情,默默的随着马车,远远的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毕自严等人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
与此同时,信王,魏忠贤,各地官员都在遥遥而视,虽然这马车里没有皇帝,可谁都知道,马车离开之后,魏忠贤才会动手。
一场未知的风暴,即将来临!
中午,顺天府临时衙门。
陈奇瑜在招待北直隶四大家族的族长,这四大家族分别是赵,李,张,周四大家。
这四大家底蕴深厚,祖上都要追溯到太祖年间,每朝每代都有人入朝为官,烜赫一时,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每一个家族的田亩都有上千顷之多,在士绅之间影响力巨大。
酒桌上气氛非常热烈,推杯换盏,如同多年老友,每一个都热情的不得了。
“陈大人我敬您一杯,在北直隶,还是要您多多照顾……”
“是啊陈大人,现在朝廷在搞什么‘新政’,我们是完全不懂,还请陈大人多多为我们考虑……”
“陈大人喝,再喝一杯,都好说,陈大人的政务我们当然会支持……”
陈奇瑜喝的是满脸通红,听着他们的话,心情也高涨,端着酒杯,极力的保持冷静道:“好好,诸位的支持本官铭记在心,最多两天税务总局那边的税法就会有细则颁布,本官定然为诸位尽力争取,绝不为难……”
“有陈大人的话我们就放心了,回去就给大人联络,一定支持大人……”
“没错没错,喝酒喝酒……”
菜上了好几遍,酒也喝光了好几坛,酒桌上的人都非常高兴,情景感人。
陈所闻在隔壁房间一直都在看着,眉头紧皱,神色凝肃。
国人确实喜欢在酒桌上解决麻烦,可这个麻烦非同一般,真的能是一顿酒能解决的吗?
‘应急衙门’已经派人来,要求顺天府派人参与,互通有无,以免伤和气。
魏忠贤磨刀霍霍,顺天府这边却没有什么进展,尤其是那些知府知县,一味的推脱,拒不执行,分明是在给魏忠贤借口!
这顿酒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几个人都有些东倒西歪,还在喷着酒气说着醉话,称兄道弟,关系已然好得不得了。
陈所闻安排人送这些人回去,看着已经差不多不省人事的陈奇瑜,皱着眉让人扶进屋休息。
然后他理了理衣服,他要再去各地走动一番,那些知府,知县已经在死地而不自知,需要他去点拨。
这个时候,皇家政院正在举行一场内部考核,孟兆祥,曹鼎蛟等人都在列,只要他们通过考核,就无需科举,直接充任官吏。
前两届的学生,吏部年前已经选拔,筛选,有七八十人正从全国各地赶来京城,‘另调他用’。
随着皇帝车驾的离开,京城出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场景:高层紧绷,脚不沾地;底层骤松,欢天喜地。
天.津卫,沿海工事。
朱栩背着手,慢慢的走着,观察着。
他脚下是一条水泥道,类似于长城那种,蜿蜒曲折,对准港口。每过一段距离都有会黑色的大炮,高高的架在炮台上,炮兵列阵严谨。
朱栩对于军事依旧是‘眼高手低’,理论是一套一套,可到了现场就抓瞎,他没有就这些做评点,金国奇擅守,他来这里,做适合不过。
“这里渔民多吗?”朱栩问道,他站在一个高处,望着有些翻涌的海面,更远处就是茫茫的一片。
身后的李邦美转头看了眼,道:“原本不多的,因为灾民越来越多,粮食又紧缺,所以打鱼的人就不断增多,倒是将日子改善了不少,京城里不少富户都派人在这里等着,每当有船下海,上岸都会买不少,甚至直接拿粮食来换。”
朱栩微微点头,生活所迫的本能,道:“要组织一下,不要单打独斗,注意海上的安全,天气,海盗,潮汐都不能小视……”
“是。”李邦美现在神态比较放松,皇帝其实还是比较温和的,没有高高在上,没有乱发脾气,给脸色,与传闻中的完全不同。
“等着吧,内阁很快会在天.津卫设县,这些事情都会有人专门处置,你们不用太操心。”朱栩望着海平面道,有心开几炮看看,想了想还是作罢。
李邦美与陈虎啸等人都感觉到了,今天的皇帝兴致似乎不高,走到各处都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
别人不知道,曹变蛟却是心知肚明的,今天是‘皇帝出京’的日子,今天一过,京城就不一样了,没有皇帝坐镇的京城,定然妖孽四出,匪象纵横。
轰轰轰
终究还是要开炮的,朱栩此次来天.津卫,主要就是来看海防。
这是过了两天,工事内,高地上都是士卒,还有一些百姓,抬头遥遥望着炸开的海面。
“开炮!开炮!”
炮台上,一声声发令响起,一颗颗炮弹飞出,在遥远的海面炸响,浪花滔滔,爆炸声如雷。
“好好好!”
看台上一群人叫喊,激动的不得了。
这火炮是利器,有这东西在,不管海上还是路上,他们都是安全的。
朱栩手里拿着望远镜,远远的看着,心里默默的计算。
天.津卫的火炮并不都是最好最先进的,只有三门射程比较远,大多数都在三公里以内,只有三门在四公里以外。
从锦衣卫得到的消息,荷.兰人的火炮射程在3.5公里左右,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更弱一些,单在射程上,明朝已经有了优势。
李邦美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凑近朱栩道“皇上,如果有外族突然入侵,海上还可以在小半个时辰内布置水雷,可以给岸上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过因为有大篮子在,还有就是渔民要下海,水雷暂时都没有布置。”
朱栩点头,不无夸奖的道:“嗯,天.津卫准备的还是不错的,没有让朕失望……天.津卫是京师海上的门户,决不能轻易被人打开,一定要打造的铜墙铁壁,什么人都打不进来,知道吗?”
李邦美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一沉,连忙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
朱栩笑着点头,又拿起望远镜四处观看。
天.津卫现在来说是显得比较寒酸的,不论是火炮,还是其他工事建筑,都不是最好的。这一来是兵部不重视,二来也是财力紧张,要花在钢刃上,天.津卫并没有那么迫切。
对于这些朱栩都默许,装作不知道,他不能所有事情都插上一脚,否则大臣们就无所适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