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叹了口气:“好吧,跟着你这个悲天悯人的大善人,我也没办法,刘裕啊,我看你不如早早地剃发出家,当个大和尚,比如广州城里的那个慧远大师,这样更符合你的本心,你身为大帅,攻城掠地,伏尸百万,还成天说这些仁义,避免伤人,若不是我亲自经历,只会觉得不可思议,是个笑话啊。”
刘裕摇了摇头:“我的战争确实杀了很多人,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时的杀戮,是为了永久的和平,只有天下一统,四海归一,然后按我的理想能建立起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王道乐土,才能永远地结束战乱和纷争。所以,我也能理解你为了建立情报组织,把我们的势力伸向这些异域,而采取的不得已手段。只是我想让你明白,人心深处,需有光明,而非黑暗,你曾经内心的黑暗一面,让你经历了巨大的苦难,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慕容兰好不容易把你拉回了光明,我不想让你,再次地堕入了黑暗之中。”
贺兰敏轻轻地摇了摇头:“老实说,只要我继续搞情报,接触了各种明争暗斗,就不可能不身处黑暗之中,这跟你们身为将帅,打打杀杀,只需要对付正面的敌人,是不一样的,我们搞情报,就得是利用人心中最黑暗,最软弱的那些来行事,一切的道德,法律的束缚,在任务完成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做事太多顾忌和约束,那行事就很难成功,所以,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不能保证一定能遵守,只能说,尽量完成。如果你不想我重新有一天变成以前的那个黑暗女巫,那你最好换别人去做这事。”
刘裕咬了咬牙:“如果能找得到别人来做这些事,我也不会请你出山了,鲁宗之那边我不可信,而穆之和妙音,他们的情报组织只限于国内,要建立起北伐所需要的对于北方诸胡的情报组织,只有靠你了,贺兰夫人。”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冲着你现在是为了在消灭北魏,为我报仇这点上,我愿意为你做这些事,不过,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消灭眼前的徐道覆吧,我的那个预见未来的能力,你真的一点也不考虑使用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这个问题,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了,你预知的未来时间是不确定的,也未必能看到我们想要看的东西,更何况,这个法术没能让你姑姑阻止了贺兰部的毁灭,也没有改变我们所经历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滥用,至少,在对付徐道覆的事上,我不觉得这是非要做的事。”
贺兰敏的眉头一皱:“话说回来,广州城的那个慧远和尚,我凭直觉认为,此人是有问题的,你最好早点处理掉此人,不然,他以后恐怕会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我这并不是在吓你。”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是站在敌方,会对我的事业,对我们大晋造成什么后续的威胁吗?”
贺兰敏沉声道:“此人放跑了卢循,只这一条就可以取他性命了,而且,他现在成天在宣扬什么生命可贵,得饶人处且饶人,还宣扬什么挑起战事的人材是天下最大的修罗恶鬼,会受到报应的。刘裕大将军,你觉得他要一直这样宣扬他的反战,止杀的理念,以后还会有什么人愿意跟你去打仗?”
刘裕摇了摇头:“这些本就是佛家的理念,无可厚非,又不是他发明出来的,佛教本就是禁杀生,强调因果循环,死后轮回之类的,用来在世间导人向善,慧远和尚确实是放走了卢循,但当年我也做过同样的事,以此为由来治他的罪,只会让人心不服,甚至会让人说我刘裕嫉妒贤能,容不下别人的声望在我之上。”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他守下了一次广州城,回头就把卢循放跑了,既成了守城的英雄,又可以把那套打仗是罪,功业无用的理论给推广全天下,你真的认为,他这套理论,可以无视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如果你拿不出明确的他通敌叛国的罪证,我是不能以这些理论来治他的罪的,因为佛家理论就是如此,当然,我可以限制他的行动,让他回到自己本来的寺庙,限制他的僧众数量,甚至禁止他四处游历,到处讲学,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组织人跟他进行辩论,这道理嘛,自然是越辩越明的。”
贺兰敏笑了起来:“你真以为你那套人人平等的说法,那个理想天国,能辩得过慧远这样的佛学大师?”
刘裕笑了起来:“他那套死后天堂地狱,六道轮回的学说,不也只是虚妄的吗,只是佛家自己描述出来的世界而已,谁能证明?我这套起码是可以在现实中实现的,也符合他们佛家的众生平等的理念,怎么就辩不过了?”
贺兰敏叹了口气:“刘裕,只怕你弄错了一件事,佛家不是人人平等,是众生平等,就是说人和水里的鱼,天上的鸟都是一样的,别说杀人了,就是喝口水,水中有几亿几万条小虫啥的,也是杀生,也是罪业,是要受报应的,这种理论,你怎么跟他去辩?”
刘裕笑着摇头道:“这些都是歪理邪说罢了,没人会信,要说不杀生不吃肉或者有些人还可以勉强做到,但要是连水都不能喝,喝了以后杀了几亿几万条小虫,那干脆就让人直接自杀得了。贺兰夫人,我觉得这种狡辩是不用理会的,清谈论学,义理辩论,我还是听过一些的,仍然是要从大义上来进行辩论。佛教的问题就在于片面地强调修业,止杀,用那个谁也没见过的死后,轮回,来世来为这辈子的苦难作出解释,让人放弃抗争,甘作牛马,甚至面对屠刀也不去反抗,这种说法,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会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