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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峰回去的时候,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亲手杀了自己的同志,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幸好枪毙了陈旺金后,二处的人就散场了。他也没跟别人一起坐车,自己叫了辆黄包车,直接回到了家里。
诸峰晚上一夜无眠,朱慕云倒是睡得很香。他晚上特意请于心玉吃饭,庆祝今天又干掉了一个抗日分子。
陈旺金之死,虽然悲惨,但并不值得同情。陈旺金在政保局的所作所为,除了敛财之外,没有为抗日出过一点力。而且,陈旺金其实对日本人是很忠心的,只是他表达的方式不正确,日本人并没有体会到罢了。
像陈旺金这种人,死不足惜,光明正大除掉他,朱慕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这种真实的感受,让他在于心玉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你杀了人,还要庆祝,心里难道没有不安吗?”于心玉问,朱慕云就像一个杀人魔王,杀人后不但没有任何愧疚,反而沾沾自喜。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人性了。
“我为什么要不安?他们是抗日分子,想要颠覆政府,我是除暴安良好不好?”朱慕云辩解着说。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实在没心情吃饭,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吃吧。”于心玉突然站了起来,她很想在朱慕云脸上,狠狠的抽一耳光。可是,她负有特殊使命,哪怕朱慕云的行为再令她恶心,也不能搞僵与朱慕云的关系。
“菜还没上齐呢?”朱慕云马上站起来追了出去。
于心玉并不知道陈旺金真正的身份,以为陈旺金是地下党罢了。自己枪毙一个地下党,引起她强烈不满,显然,对她之前的判断,还是很正确的。
“既然不舒服,应该去看医生,我送你去。”朱慕云拉住于心玉的手,关心的说。
“不必了,回去休息一晚就可以了。”于心玉的手被朱慕云抓住,像是触电似的,一下子弹开了。
一想起朱慕云的手上,刚刚沾满了陈旺金的鲜血,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她现在觉得自己的手都很脏,如果可以,一定要好好的消毒。
于心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朱慕云还得结账。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于心玉已经走了。朱慕云回到家里,并没有发现于心玉回来。他心想,今天的事情,给于心玉的刺激确实够大的。
虽然于心玉也是受过训练的特工,但朱慕云还是不太放心。于心玉说到底只是技术人员,本就是柔弱女子,在杭州电讯人员训练班的时候,很快就展露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要不然,训练结束之后,也不会留下来当教员了。但她在军事方面,却很弱。如果碰到流氓,未必能应付得了。
于心玉能去的地方不多,朱慕云开着车子,去了江岸街和丰公寓。他觉得,于心玉晚上没什么地方可去,应该会来这里。可是,当他在楼下看着三零五房间时,并没有看到灯光。朱慕云暗暗奇怪,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朱慕云对江岸街和丰公寓的房间很是熟悉,几乎每间房的位置,他都记在脑子里。难道说,于心玉又换地方吃东西了?还是去了酒吧?
作为一名潜伏的特工,于心玉一般不会喝酒。至少,不会经常喝酒。搞情报工作的,最忌讳的就是头脑不清醒。哪怕就是天天应酬之人,看着他们天天喝得酩酊大醉,然而,他们心里是清醒的。
朱慕云正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三一八房间亮着灯。他终于放心了,于心玉真是聪明,知道自己可能去三零五找她。但于心玉并不知道,三一八房间,朱慕云也知道了。甚至,她的一切,朱慕云都清楚。
此时的于心玉,确实在三一八房间。这段时间,邓湘涛都住在这里。她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只是想到三零五房间时,突然发现三一八房间有人。在门外,她看到了邓湘涛留下的暗号,知道邓湘涛就在里面。
“区座,朱慕云太恶心了。杀了人还沾沾自喜,竟然还要拉上我。”于心玉气愤的说。
“他杀的是什么?”邓湘涛微笑着问。
“地下党,就是政保局原来那个总务处的副处长陈旺金。”于心玉说。
“他如果有怜悯之心,岂不跟我们是同样的人了?”邓湘涛微笑着说,朱慕云的表现,他是很满意的。朱慕云贪财,他可以视而不见。
“可是,陈旺金毕竟是中国人啊。十足的汉奸!”于心玉气愤的说。
“陈旺金是中国人不假,但他是共产党。”邓湘涛提醒着说,朱慕云的做法值得肯定,这才是真正的军统干将,党国精英。
“共产党也是中国人啊,区座,我知道党国对共产党不满,但他们现在也在抗日,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于心玉说。
“你错了,任何时候我们都不是一个阵营的。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国共双方,最终只会存在一个,有国无共,有共无国,我们之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日本人早晚会完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共产党则不然,他们借着抗日,迅速发展壮大。如果再不遏制他们,以后党国然矣。”邓湘涛叹息着说。
“共产党不是说他们真心抗日么,可以让他们冲锋陷阵,借日本人之手合理消耗他们。可朱慕云毕竟是中国人,地下党死在他手里,实在不值。”于心玉说。
“共产党精得鬼一样,他们会真的跟日本人拼命才怪。看看现在的湘豫鄂挺进纵队和湘鄂豫边区吧,他们借着抗日,迅速扩大部队,拼命扩大根据地。古星都快被共产党所谓的抗日根据地包围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邓湘涛担忧的说。
“那是古春晖没能耐,他们有党国支持,却只能龟缩在管沙岭。共产党呢,什么都没有,硬是发展壮大了部队。”于心玉争辩着说。
“你啊,也被这些假象迷惑了。国军要在正面抵抗日军,比如说长沙保卫战,反攻宜昌。这样的战役,共产党可以吗?国军和日军,就像两只老虎,我们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最卑鄙无耻的,不是朱慕云这样的人,而是共产党。”邓湘涛恨恨的说。
“区座言过其实了。”于心玉摇了摇头,共产党发展部队,也是为了抗日。难不成,为了抗日,就一定消耗光自己的力量吗?
“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要抗日,但同时也要防备共产党。他们的宣传很厉害,你应该清楚,到目前为止,谁才是抗击日军的主要力量。才在抗战中,牺牲更大。共产党的口号喊得响亮,但实际上只是埋头发展自己的力量。日本人进来了,国人受苦受累,党国遭到最所未有的灾难。可他们,打着联合抗日、北上抗日的旗帜,得到了喘息之机。这些事情,你应该看清啊。”邓湘涛苦口婆心的说。
在宣传方面,共产党确实厉害。重庆虽然掌握着政权,但在这方面,根本不是共产党的对手。当然,这跟上面并不重视宣传工作有关。可是,邓湘涛却看到了这种宣传的力量。连于心玉这样的人,都开始同情地下党,遑论其他人了。
“是。”于心玉违心的说,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心里对邓湘涛的说法,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邓湘涛夸大其词。
“最近,政保局盯上了克勒满沙街164号,我们的行动都要特别小心。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来这里。”邓湘涛说,这个地方,除了于心玉和朱慕云外,就再没有人知道了。
“163号呢?”于心玉问,军统的机关人员较多,又是集体办公,一旦出现意外,整个机会都很危险。
“暂时还没有事。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要多注意朱慕云的动向,164号对面的监视点,就是他搞起来的。”邓湘涛说。
“好吧。”于心玉无奈的说,虽然她一想到朱慕云,就有种要吐的感觉。但是,如果是为了抗日,她不得不忍受。一想到朱慕云,她觉得手上又有一阵灼伤感。
于心玉走后没多久,邓湘涛又听到了敲门声,他心里一惊,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枪。可是,很快,他就放心了,因为敲门用的是暗号。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朱慕云。
“你怎么来了?”邓湘涛将枪的保险关上,问。
“于心玉没回去,我怕她出事,所以来这里看看。”朱慕云微笑着说,邓湘涛住在这里,应该是很安全的。
“你啊,不要总是刺激她。要是她真的同情了共产党,那可怎么办?”邓湘涛不满的说,朱慕云在于心玉面前,表现得效忠日本人,并没有什么错。可是,如果表现得太过,就会刺激于心玉。
于心玉对朱慕云,原本就没有好感。如果朱慕云隔三差五就要杀害一批抗日人员,于心玉只会对他更加反感。让他们住在一起,已经很难得了,想要撮合他们,就更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