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朱慕云正在码头休息,正睡得香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朱慕云已经养成了习惯,中午要睡到三点。熟悉他的人,一般都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如果真打来电话,只能说明一件事,发生了特别的事。
“慕云,出事了。”陈旺金紧张的说,今天确实发生了特别的事情。
“什么事?”朱慕云看了一眼时间,不动声色的时候。这个时候,也确实该有消息传来了。他只是没预到,陈旺金会亲自打来电话。
“被人黑吃黑了。”陈旺金说,他从来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古星的商人,在自己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呢。他与柯有声约好,下午在城北五里外的树林旁交易枪支。总共也就几条枪的事,想必对方不敢搞鬼。毕竟,柯有声还得在古星混下去,得罪了自己,没他好果子吃。
刚才第六师军需处的人打来电话,告诉他送枪的人出事了。不但那十几条枪被枪了,他们自己带的枪,也被对方抢走。
陈旺金一听,顿时大吃一惊。在自己的地头黑吃黑,这是活得不耐烦了。然而,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柯有声的身份还没有查明,他迅速去查了一下。这一下才发现,柯有声确实在古星做过生意,可是并没有固定的住处,只能算个行脚商人。
陈旺金后悔莫及,自己粗心大意,让柯有声钻了空子。原本,陈旺金是主张瞒着朱慕云,但他得到时栋梁的提醒,这个时候应该马上通知朱慕云。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朱慕云“诧异”的说,陈旺金虽然很焦急,可他平静得很。听陈旺金的语气,似乎还没有接到宪兵队的消息。
按照朱慕云的计划,城外得手后,马上就会有人向宪兵队电话举报,陈旺金向新四军提供枪支。虽然用的方式很隐秘,但只要仔细查,还是能查出端倪的。一旦此事被证实,陈旺金一个通敌的帽子,再也摘不掉了。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请你帮忙,查一下这个人的来路。”陈旺金说,他现在也很担心柯有声的身份。
如果柯有声只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商人,那还不算什么。吃亏就吃亏吧,反正也就十几条枪。这点钱,他还是赔得起的。就当是花钱消灾,只要人平安,一切都好说。
怕就怕柯有声跟抗日分子有关,不管他是军统还是中共,一旦被证实,麻烦就大了。除了极力隐瞒此事外,陈旺金还想要知道柯有声的真实身份。在政保局,能帮得上他的,也就只有朱慕云了。
“没问题。他抢了什么东西?”朱慕云很爽快的说。
“这个……是枪。”陈旺金犹豫了一会,迟疑着说。
“枪?好大的胆子。是哪家,直接找上门就是。你不好出面,我去就是。一顶抗日分子的帽子砸过去,不把他全家灭了,算我对不住你。”朱慕云气愤的说。
“是在城外交易的,对方也不是古星人。”陈旺金说,朱慕云之前卖枪的主顾,都是城内的商人。出了事情,马上能找上门。哪怕没收定金,甚至很赊着,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跑路。
“城外交易?枪证办了没有?”朱慕云沉声问,地下党的人,一定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让陈旺金动心。只要先上车再补票,事情就算成了。
“就是因为没有枪证,才在城外交易的。我已经请第六师出面,只要他们敢去古昌,一定跑不掉。”陈旺金说。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朱慕云问。
“我想请你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陈旺金说,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柯有声的身份很可疑。再想到昨天晚上,他在自己家里的表现,陈旺金越想越觉得不妙。
“没有问题,但是陈兄,你得作好心理准备。这个人身份必定不简单,不姓‘国’就姓‘共’。”朱慕云缓缓的说。
“会不会是土匪?”陈旺金抱有最后一丝希望,问。
“几率不大。这个时候,你还敢接这种生意,老兄的胆子不小。”朱慕云缓缓的说。
“我也是脑子进了水,看到金条就迷糊了。”陈旺金叹息着说,他有金条亢奋症。一见到金条,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哪怕是见到政保局的钱,心里也很高兴,总想着据为己有。
“我看,你要及早作好准备才行。”朱慕云突然说,陈旺金这个守财奴,此次怕是大出血了。就算能安然过关,但不把身家拿出几成,肯定是不行的。
“什么准备?”陈旺金一愣,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可没想过,自己与抗日分子会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这个柯有声,如果是普通商人,哪怕就是土匪,也都还不算什么。如果他是忠义救国军的人,或者是新四军游击队的人,那就麻烦了。”朱慕云分析着说。
“我就担心他是这两方面的人。”陈旺金叹了口气。
他突然明白了,朱慕云所谓的准备是怎么回事了。自己在政保局兢兢业业,从政保局成立之初,就一直在总务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所以,你要防备有人借题发挥。咱们的那些账本,该烧的烧,该毁的毁。另外,家里不要留什么钱,该埋的埋,该藏的藏。”朱慕云提醒着说,陈旺金的动静越大,嫌疑就越重。
只是,心乱如麻的陈旺金,已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朱慕云的建议,看似很好。但真要是照着执行的话,反而会起到副使用。
“没错,你考虑得很有道理。”陈旺金感激的说,他最牵挂的,就是藏在家里的钱。
因为喜欢看钱、玩钱,陈旺金这几年搜刮的钱财,全部藏在了家里。他无论是高兴的时候,还是愁苦时,都喜欢把钱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心里就舒服了。有的时候,还会在地下室睡一觉,躺在钱堆里,四周全部是金条银元,这种感觉,别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的钱,可得藏好了。”朱慕云提醒着说。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吧?”陈旺金像是给自己打气,但这句,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建议,你现在马上开始活动。”朱慕云沉吟着说。
朱慕云还没有查清,宪兵队就已经接到了举报。人家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陈旺金为新四军提供枪支,今天在城外交易,表面上是卖枪,实际上是送枪。为的,就是给新四军送军火。
陈旺金还没回家,就被日本宪兵堵在了办公室。宪兵队在这方面的效率,还是非常高的。一看到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陈旺金吓得脸色煞白。
“陈处长,久违了。”田岛拓真从后面走了出来,冷冷的说。
“张处长,不,田岛队长,你好。”陈旺金看清是田岛拓真后,马上点头哈腰的说。
田岛拓真还是“张百朋”的时候,陈旺金与他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陈旺金克扣所有单位的经费,几乎除了机要室、电讯处之外,所有单位的经费,他都要打个八折。田岛拓真担任情报处长的时候,这个规矩也没打破。
“跟我们走一趟吧。”田岛拓真淡淡的说,回到政保局的感觉,让他有些怪。特别是身上穿着这身日本军装,时刻提醒着他,是在政保局混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去法租界宪兵分队。
“我是皇军的朋友,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嘛。”陈旺金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哪怕有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如果可以,他愿意用钱换自己的平安无事。
“不行,去宪兵队比较合适。”田岛拓真摇了摇头,陈旺金老奸巨猾,他要的就是突然性。如果让陈旺金有所防备,对审讯不力。
陈旺金虽然是政保局的总务处长,可在日本人面前,他什么都不是。进了宪兵队长,直接押到了审讯室。只是,陈旺金的表现也很有特色,还没开始上刑,就已经开始招供。根本不用田岛拓真问,就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你的解释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能证明,你跟柯有声不是一伙的。”田岛拓真摇了摇头,新四军无孔不入,而且在内部,还藏着他们的卧底:“野草”。
田岛拓真接到命令的时候,在心里已经准备陈旺金与“野草”划上了等号。所有的事情,对号入座,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田岛队长,我对天发誓,与抗日分子势不两立啊。”陈旺金哭丧着脸。
“说说这两年,你是怎么配合新四军,给他们输送物资的吧。”田岛拓真冷冷的说。
任何事情陈旺金都可以招供,唯独这件事,就算他想招也招不出来。而且,陈旺金也知道,一旦自己承认,那就是找死。
可是,如果他不承认,可是比死还要难过。有的时候,他宁可死,也不想在宪兵队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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