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次郎的语气,非常严厉,朱慕云无奈,只能先回宪兵分队。虽然他受的是内伤,可是因为衣服破了,相比之后,他比中川显得更惨。中川虽然脸上中了一拳,脑后也多了个大包,可是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发现。
在路上的时候,朱慕云就组织了语言,准备如何向小野次郎汇报。今天的事情,除了自己挨了宋三一刀外,其他的事情,都很完美。这个宋三,以后必须要为这一刀,付出惨重的代价。不就是拿了他两根金条么?他这次能逃脱,岂是两根金条,能换到的?
朱慕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跟中川坐着黄包车到了命中路一号。见到小野次郎后,没等对方先开口,朱慕云就抢先一步,将押运犯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汇报了。朱慕云口齿伶俐,又在路上,就组织好了语言。而且,他还有押运单作为证据,整件事情,他只是一名受害者,真要有责任的话,全部是中川的。
小野见到朱慕云拿出的押运单,气得差点吐血。原本,他已经打算,要严厉处分朱慕云。至于中川,虽然也有错误,但只是因为自大。可是押运单上面,签的却是中川的名字。这下可好,朱慕云一点责任也没有了。所有的责任,全部由中川承担。
况且,朱慕云汇报,他多次向中川提议,要增派人手,协助一起押运。可每次的提议,都被中川拒绝。也就是说,这次的押运,朱慕云完全是按照规章制度进行,是中川心高气傲,把事情办砸了。他真不知道,中川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难道是屎吗?
小野次郎气得走到中川面前,给了他几记耳光。自己让他配合朱慕云押运,可不是让他喧宾夺主。如果中川把事情办成,倒也罢了。偏偏犯人逃跑,戴着手铐的犯人,先袭击他,朱慕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车厢门,才导致犯人逃跑。
中川可是一名帝国武士,连两名戴着手铐的土匪,都看管不住,真不知道,要留着他干什么?看来,中川的强项,是在审讯室里。其他事情,还是不要让他动手为好。
“小野队长,跑掉的只是九头山的一个探子,也不算什么大人物。”朱慕云劝导着说。他故意不说巴卫煌的身份,就是不想让小野次郎过于重视。再说了,在任何人面前,朱慕云也不会承认,他知道巴卫煌这个身份的。
“九头山的人,经常跟皇军作对,他们这些土匪,最是可恶。”小野次郎恶狠狠的说。早知道的话,应该先在宪兵分队审讯,等有了初步结果后,再移交给政保局。这也怪自己,太过大意,如果让行动队自己来接人,不就没有这样的事么了?
还有一点,小野次郎忘记说了。九头山的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绝不含糊。这次宪兵分队抓到了巴卫煌和宋三,他们差点就死了。如果真到了行动队,他们还有活路么?
巴卫煌和宋三,逃脱之后,并没有马上回九头山。巴卫煌让宋三,给家里送信,日本人把手伸进法租界,以后九头山在九头山的活动空间,将进一步压缩。再加上他今天受的气,都必须找回来才行。
巴卫煌能当上九头山的二当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虽然他最大的嗜好是女人,对赌场也是流连忘返,可是他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他心狠手辣,出手果断,中川就是被他突然袭击,头部重重的撞在车厢上,宋三才有机会补一拳。
郑思远知道此事后,也是气得顿足捶胸,九头山的人,竟然从宪兵分队的手中溜走,他岂能不急?这样的机会,可不多的。一直以来,他对九头山的土匪,都耿耿于怀。没想到,九头山的土匪,落到了宪兵分队手里。
“小野队长,今天,还要审讯吗?”朱慕云问,小野应该抓紧时间,突击审讯胡惠芹才对。毕竟像这样的情报员,手里的情报,是有时效性的。一旦过了时间,就算她开口,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其实,朱慕云早上就很奇怪,中川可是审讯的主力,他怎么有时间,陪自己押运九头山的人呢。如果小野次郎知道巴卫煌的身份,或许会派出中川。可是,他问过,宪兵分队并没有人知道巴卫煌的身份。再说了,如果知道巴卫煌是九头山的二当家,小野次郎也不会将他们移交给政保局了。
“审讯每天都会有。”小野次郎看了朱慕云一眼,怪不得朱慕云在政保局能平步青云,今天的事情很重大,可是朱慕云却推卸得一干二净。所有的责任,全部由中川这头蠢驴承担。
“我说的是那个中国女人,我想知道,她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朱慕云平静的说。
“她……已经死了。”小野次郎无奈的说,如果一个人活着,比死还要痛苦,自然不会再留恋这个世界。昨天晚上,看押胡惠芹的是一个年轻宪兵,中间睡着了。胡惠芹趁机自杀,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硬。
“死了?”朱慕云诧异的说,这怎么可能呢,小野次郎特意安排了法医在旁边的,只要胡惠芹出现死亡的症状,马上就会停止用刑。
但是,今天上午,中川有时间陪自己押运犯人,说不定真的是死了。或许,死亡才是胡惠芹最好的解脱。否则,无何止的折磨,让胡惠芹生不如死。
“这些地下党,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说,他们的痛觉神经,已经被摘除了吗?”小野次郎喃喃的说,他不得不承认,这次自己失败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名,可是她经受住了宪兵分队的酷刑。
胡惠芹最终死了,可是她用死,给了宪兵分队一次有力的还击。没有拿到口供的小野次郎,是沮丧的。中川这个施刑者,也是沮丧的。那些参加了刑讯的宪兵,他们有些人的信念被动摇,这才是小野次郎最为担忧的。
一名普通的软弱女子,竟然能经受住,这么长时间的拷打,抛开敌我双方的立场,他对胡惠芹是钦佩的。难道说,员,真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可是他们的血肉,一样会被烤焦,发出同样的滋滋声音。
他们也会怕痛,甚至还失态的,喊着:“妈妈,我痛啊。”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只有极端痛苦、无助的时候,才会喊出来吧。按照他对中国人的了解,当他们喊出这样的话时,应该是准备放弃抗拒了啊。然而,胡惠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的坚忍不拔,让小野次郎都有些佩服。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真是太傻了。”朱慕云叹息着说,可是心里,他却无比的震惊。他很难想像,胡惠芹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终于走向了死亡。进了二号室,对她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从昨天开始,朱慕云就一直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将胡惠芹解救出来。可是,他想了无数办法,都没能找到宪兵分队的漏洞。这与他才进入宪兵分队有关系,日本人对中国人,戒备心很强。像胡惠芹这样重要的犯人,一般的中国宪佐,都是接触不到的。
“是啊,如果她能想得开,何至于受这么大的痛苦呢?你带着宪佐班的人,将她埋葬了吧。可以买副棺材,这样的对手,是值得尊敬的。拜托了,朱君。”小野次郎朝着朱慕云深深地向鞠了一躬,说。
“小野老师,你这可是折煞我了。”朱慕云马上让开,不敢受小野次郎的礼。可是,他的突然避让,牵动着胸口的肌肉,让朱慕云痛得脸上都变了形。
“我忘记你受了伤,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小野次郎说,仅仅被土匪砍了一刀,都没有见血,朱慕云就如此受不了,真不知道,他要是到了审讯室,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多谢小野老师关照,我去趟医院后,马上就会安排此事。”朱慕云说,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当然是最关心的。况且,他也得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要不然,地下党还在为了营救胡惠芹努力,岂不是白费心机?
在传递了情报之后,朱慕云才去了雅仁医院。虽然他的身体也很重要,但在这件事上,朱慕云觉得,让组织第一时间知道,胡惠芹已经牺牲的消息,更加重要。
“我的骨头没断吧?”朱慕云问韦朝蓬,他只相信韦朝蓬,所有的检查,都是韦朝蓬帮他做的。
“你的丝绸马甲,确实帮了大忙。要不然的话,这一刀下来,你非死即伤。”韦朝蓬说,这还是朱慕云第一次受伤,看来,他的职业,确实很危险。
“那就好,以后天气再热,我也不会再脱了。”朱慕云心有余悸的说。生命只有一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没有了生命,还如何为党做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