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嵬驿。
小朝会的大堂上一些大臣们正吵得不可开交,争论的焦点就是皇帝行辕和朝廷要移驻去何处,宰相房琯坚持说皇帝和朝廷要去灵武,而宰相韦见素则坚持要去西川,因为他们在这马嵬驿实在呆不下去了,这里要吃的没吃的,住的条件也差到了极点,连几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别说他们这些宰相级别的大臣,就连那些小吏们也不愿意呆在这里。
玄宗皇帝心里也是一直在打鼓,赵子良那边还有什么消息传来,而他和朝臣们已经在这马嵬驿待了一个多月了,虽不说每日里吃糠咽菜,但这生活条件也实在太差。
正在玄宗皇帝心烦意乱的时候,负责皇帝行在安全的段秀实一手按剑、一手拿着一本奏折快步走进来面带兴奋的笑容禀报道:“启禀陛下,前方赵大帅差人送来捷报!”
“捷报?”玄宗闻言脸色一喜,急忙道:“快,快呈上来!”
高力士走过去拿了奏折呈送皇帝,玄宗接过奏折打开详细看起来,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盛,最后合上奏章哈哈大笑:“好好好,赵卿家果然不负朕望!众卿家,赵子良在捷报中说北庭军于前日午后与叛军孙孝哲部的十万大军在华阴以西五十的黄岩原决战,一举击溃孙孝哲部,斩一万、俘虏九万,缴获粮草兵器辎重无数!”
宰相房琯立即匍匐在地高呼:“陛下,这是大胜、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啊!当此大胜之际,我等还商议什么去灵武还是西川?这次叛军惨败,已经被赵大帅挫了锐气,不敢再兴兵西进,陛下和朝廷可以安心返回长安了!”
其他一些大臣都纷纷向皇帝歌颂功德,附和房琯的建议,宰相韦见素的脸色一连数变,也不得不跟着其他人一起下跪向皇帝恭贺。
玄宗很是高兴,当即下旨次日就起驾返回长安,再也不想在马嵬驿这伤心地呆了。
七月二十六,玄宗皇帝御驾和朝臣们返回长安,朝廷一些机构开始逐渐恢复运转,但毕竟被叛军杀进来,许多朝廷府衙的官员、书吏和办事的小吏已经跑了干净,因此不少衙门都还处于停顿状态,想要恢复运转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返回长安的玄宗皇帝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开始对于赵子良等前方将士们进行封赏,就连护卫皇帝行在安全的段秀实也被加封右武卫将军。
回到长安的玄宗也开始有时间和精力关心自己的护卫安全,在马嵬驿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只能依靠北庭军和安西军,现在回到长安,他的选择就多了,驻防在灞上军营的羽林大将军王承业被调回负责宫禁安全,段秀实和他统带的安西军则移防灞桥,随时准备东进增援赵子良。
,玄宗在大明宫紫宸殿召开小朝会,经过这几天的整理和清扫,宫廷各处虽然还没有回复原样,但也比之前被洗劫过的样子好了很多。
玄宗看着皇宫内外被叛军洗劫过后再也不复从前金碧辉煌的模样,他一时间感慨良多,对丹陛之下的众臣问道:“众卿家有何事要奏?”
一个御史站出来拱手行礼道:“陛下,微臣弹劾京兆府尹韦谔大不敬、贪赃枉法之罪!韦谔受陛下重托在住处长安战后恢复事宜,如今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皇宫内外还是一片凄凉、惨不忍睹,陛下和娘娘们连一两件可用的器物都没有!微臣听说前一阵子韦谔把投降叛军的大臣家中都抄了,所获颇丰,按理说这些财物都应该充公,可如今国库内都能饿死老鼠,这些财物都去哪儿了?如果不是韦谔贪赃枉法,这些抄家充公的财物为何都不见了踪影?”
大臣们听了这御史的话之后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韦谔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随赵大帅大军抵达长安城之时,长安城内已经是残垣断壁、尸骨满地,皇宫内外更是血流成河,宫中御用之财物都被叛军洗劫一空,百姓们都饿了几天肚子,就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东西还是当时楚将军从叛军手里抢过来送回来的。微臣虽然是京兆府尹,可俗话说‘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微臣又不是神仙,哪能施展力把皇宫内外恢复原样?没错,微臣对投降叛军的大臣和勋贵们进行了抄家,但抄来的财物只有两成归了京兆府用来给官吏们放薪俸、购买米粮给百姓们施粥,其他全部归了赵大帅的大军用来充作平叛的军费,微臣是一文钱都没有拿啊,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和众大臣一听,抄家得来的财物大部分都归了军队充作了军费,他们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再去赵子良要回来吧?人家可是才刚刚打了大胜仗,就算没有打胜仗,这也不能去要回来,否则就会寒了将士们之心。
玄宗摆手道:“韦谔你且起来吧,此事朕会派人查清楚!”
韦谔急忙道:“谢陛下!”
这时又有一个御史站出来对玄宗行礼道:“陛下,据微臣所知,此次被查抄的大臣和勋贵多大七十多人,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但是有一个人的家却没有被抄,微臣不知道这是韦大人收了人家的钱财故意网开一面,还是他与此人有什么关联!”
这一波接一波的攻讦接连而来让韦谔有些接应不暇,此时他听了这话顿时暴跳如雷:“放屁!冷常傲,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本官要向圣上告你诬陷朝廷大臣!”
这位叫冷常傲的御史冷笑一声,对玄宗道:“陛下,据微臣所知,边令诚被斩之后,他的家中不但没有被查抄,很多生意还越做越大,他的妻妾孟氏还在家中锦衣玉食,做着她的阔夫人!韦大人是京兆府尹,如果不是他的庇佑,孟氏和边家能安然无恙?边令诚此人罪该万死,这些年来欺上瞒下,又对许多官吏、富商们进行大肆索贿蓄积了大量的财物,这些都是赃物,理应抄家充公!而今别家都被抄了,唯独他家无事,岂不令百姓们大为不满?微臣请陛下下旨严查此事,一定不能让有罪之人逍遥法外!”
玄宗板着脸问韦谔:“韦谔,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抄了其他投降大臣的家,唯独不抄边令诚的家?到底是因为你跟他有交情,还是你收了人家的钱财?”
韦谔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被有心之人在朝堂上捅出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朝堂真斗真是太过凶险了啊,被皇帝当面质问,这还是韦谔第一经历这样的事情,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滴下来,想要把此事撑下去却是不可能了,只能拿眼睛不停地看向站在武将行列中的长安守将臧希晏。
臧希晏见韦谔不停地看向自己,就知道此事只怕瞒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抱拳行礼道:“陛下,韦谔大人先前已经派人去查抄边令诚的家,是微臣听到消息之后派人阻止了,所以这边令诚的家就没有抄成!”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转移到长安守将臧希晏的身上,现在臧希晏是左金吾卫大将军,这个职务以前是一个荣誉职位,并不统管具体事务,但是如今臧希晏负责长安守卫,手底下有一万余人,是拱卫长安和宫禁的一股最重要的力量,以前这些大臣从没有人拿正眼看过臧希晏一眼,但是如今却是不行了,臧希晏的态度极为重要,谁也不能忽视他,就连皇帝也是一样。
玄宗皇帝见事情扯到了臧希晏的身上,表情愣了一愣,随即面带微笑道:“臧将军这么做是有什么原因吧?”
“这······”臧希晏一时间颇为为难,但在这朝堂之上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把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因为他根本揽不起,皇帝和朝廷还没有到缺他不可的地步。
犹豫了半响,臧希晏抱拳道:“陛下,此事微臣是受人之托所为,微臣可以说出来,但只能单独向陛下禀报此事!”
“受人之托?谁这么大的面子?”玄宗想了想点头道:“好,你且上前来说于朕听!”
“遵旨!”臧希晏答应一声,走上丹陛在俯身在玄宗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玄宗听了不由一阵愕然,随即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吧,边令诚既然死了,就不必再去祸及他的遗孀了,让那孟氏留一点家产过活,此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能再追究!”
大臣们都愣住了,一个个心里嘀咕,这究竟是他吗怎么回事?边令诚这么大的罪,怎么就不株连他的遗孀了?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让皇帝都放弃追究此事?这不符合常理啊!
这时一个太监快步走进大殿禀报道:“启禀陛下,河西节度使副使马璘和陇右节度使副使王难得分别领兵一万抵达了长安,目前马将军和王将军正在皇城外等待陛下召见!”
玄宗大喜,挥手道:“快宣!”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