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唐军与诸族大军共计一万三千人马,号称两万,拔营启程向踏实力部进发。
踏实力部散居在玄池周围,玄池即斋桑泊,是一个较大的淡水湖,多逻斯水(今额尔齐斯河)流经其中,周围大片草场,水草极为茂盛,是放牧良地。
尽管赵子良事先一再嘱咐各族首领严守秘密,防止走漏消息,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踏实力部当然不可能不得到一丝风声,踏实力部的细作在得知周围各部的兵力都在调动时立即向首领禄力进行了报告,禄力得到消息后很快派人打探,得知唐军发动了周边各部族共同出兵准备攻打他,于是立即组织兵力准备对抗。
踏实力部有兵马八千余人,如果发动全族,可再得兵马两千,也就是说踏实力的总体实力在一万人马,而唐军和各族联军虽然号称两万,但是踏实力部的细作了不是吃素的,在唐番联军进入踏实力部的领地之后,他们就隐藏在暗处观察了唐军营地内的军帐数量和灶垒数量,判断出了唐番联军的大致兵力不会超过一万四千人。
之前赵子良还准备派人做一些手脚,在扎营和烧火时多添加一些军帐和灶垒,这种壮大声势震慑敌胆的策略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在他已经确定要养贼自重进行自保的策略之后,他就没有这么做了,这一战不能赢得太痛快了,也不能把踏实力部打残废了,要把踏实力部打疼,让他们暂时不得不屈服,但又不能让它的势力损耗太大,同时又要挑起它和周边其他各部的矛盾。
六月二十三,唐番联军行军至多坦岭南面山脚下(今塔尔巴哈台山),王灿策马来报:“将军,前面已经到了多坦岭了,现在天色已晚,是否要下令大军在山脚驻扎,明日再上山?”
赵子良心中一动,拿起望远镜看向多坦岭山顶和山腰,山顶和山腰碧绿葱葱,树木荆棘灌木丛生,密密麻麻,什么也看不清,他放下望远镜问道:“谋落部三千人马现在到了何处?”
王灿道:“将军,他们现在准备向翻越多坦岭!”
赵子良闻言,再次拿起望远镜向远处山脚看去,果然看见山脚狼旗狼皮狼尾招展,想了想说道:“传令各部从前左右中后的顺序各部依次连夜翻过多坦岭,在多坦岭北面山脚扎营!”
王灿拱了拱手:“领命!”
以赵子良的军事才能,如果是以前,断然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这多坦岭山高林密,山口处两侧可埋伏数万人马,如果山上真埋伏有敌军,连夜翻三越岭对大军的威胁太大,一招不慎就有可能大败亏输,不过赵子良就是要故意这样做,先让谋落部的三千人马先行,然后再让胡禄居的两千人马和摄舍提的两千人马继续探路,如果真有敌军,待前面三拨人马通过后必然会杀出来,让这三部人马受一些损失,加深他们与踏实力部之间的仇恨和嫌隙,这就是赵子良想出来的制造周边各部矛盾的一个办法,以后的事情再按照计划行事,让他们这些部族与踏实力部之间结下仇恨,无法调和,他们只有依附赵子良,但彼此之间又互相猜忌,一旦两部族之间要打起来,他就会出来调停,制止他们之间大打出手,但同时又对他们之间的小摩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总而言之,不让这一片安宁下来。
随着赵子良的命令下达,联军依次上山,最先开始爬山的当然是谋落部的三千骑兵,骑兵上山的速度要比步兵慢得多,只能下马牵着战马步行,一边爬山还要一边照看战马,这速度都要比步兵慢下来一倍不止。
看着太阳落下了地平线,而谋落部的三千骑兵最前面的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赵子良想了想,找来传令兵吩咐道:“你去给各部的可汗们传令,就说天黑之后传达军令不便,因此采用火箭传达军令,如果天空中出现红色的火箭,便是有敌人攻击,还在山南军队退到山脚下防守,已经到了山顶或山北的军队各自为战顺势冲下山坡抵达山北脚下之后再另行聚拢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如果天空中出现绿色的烟花,各军迅速向中军靠拢,去吧!”
“诺”传令兵答应一声立即去转达军令。
入夜后,野外蚊蝇多了起来,山脚下还没有开始上山的唐军还好一些,已经开始爬山的胡娽居部兵士们盯着蚊虫的叮咬强行上山,山间林密,又热又潮湿的空气弥漫期间,胡娽居部的兵士们很多人都累得喘不过气来。
胡娽居部的兵士们都上山之后,摄舍提部的兵士们在其女首领暾朵的带领下开始上山,队伍有些乱糟糟的,毕竟野蛮人的军队几乎都缺乏训练,说是军队,其实都是牧民组成的乌合之众,几乎没有什么军纪可言,因此叫骂声、抱怨声、马匹嘶叫声混杂不堪。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摄舍提部两千人马才全部上了山腰,王灿看了看夜间山间隐约传来的火把,对赵子良道:“将军,该我部上山了!”
赵子良想了想说道:“让步兵先上山,骑兵殿后!”
王灿对赵子良的这个命令感觉有些奇怪,按照行军惯例来说,一般都是以骑兵为先遣,步兵在后,但是今天赵子良却下达了完全相反的行军秩序命令,他想不明白,想问又觉得不妥,毕竟军令就是军令,再有疑问也得先执行了再说,于是他只得让传令兵去传达命令!
很快,三千步兵开始从第一营依次上山,但还没等先头步兵爬到半山腰,山顶就闪现出大量的火光,喊杀声也很快传来,各军兵士们大惊失色。
王灿也脸色剧变,惊道:“将军,看来应该是摄舍提部和胡娽居部遭到了敌人的埋伏!”
录事参军岑参神色凛然道:“只怕不仅仅只是这两部遭到了敌人的埋伏,谋落部可能也没能幸免,毕竟我们看不到山北的情况!”
王灿有些焦急,问道:“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赵子良皱眉,呵斥道:“慌什么?我看你是多年没有打过仗,心生胆怯了!”
王灿被赵子良一番训斥得心生惭愧,低下了头。
赵子良对行军司马陈青吩咐道:“传令发射红色火箭!命令我本部步兵不可慌乱,让开山间小道让友军撤下来,如有敌军追击,便射箭掩护友军、阻挡敌军追击!”
“遵令!”陈青拱了拱手答应一声,很快就把命令传达下去。
只见一支红色的火箭射向天空,正在遭到攻击的摄舍提部兵士和胡娽居部兵士们就在两部首领的带领下各自开始了行动,摄舍提部的大部分兵士都是刚刚上山就遭到了攻击,因此他们立即向山南顺坡回撤,而胡禄居部的兵士们着在首领巴布力的带领下顺势向山下冲去,但山路崎岖,骑兵难以疾驰,很多兵士的战马由于地势崎岖而栽倒,从而把前面的人也撞倒,造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
山上火光冲天,联军方面每一个士兵上山时都举着火把,现在遭到了伏击,不少人把火把都扔了转身逃命,掉落在地上的火把将地上的朽木和枯树叶点燃,很快燃起了大火,强烈的火光把山顶和山腰照得通量,就算身在山脚下的赵子良等人都能看见山腰上的情况,摄舍提部的溃兵们惊恐地狼狈而逃,而后面的敌军追兵一个个面露峥嵘。
看到这种情况,行军司马陈青不由担忧道:“将军,如果让踏实力部的兵马顺势冲杀下来,我军只怕难以抵挡啊!”
陈青一直在京城军中,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实战经验不足,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有些慌张,在他学到的军事知识里,一旦一方遭到伏击,十有八九是会溃败的,他这种担忧也属正常。
不过赵子良领兵作战经验极为丰富,这种在他下令连夜上山时早就料到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因此神色极为淡然,“不必慌张,特别是遭遇伏击时更加不能慌张,摄舍提部的溃兵们情况可能会糟一些,不过我军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尽管兵士们是新兵,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但是军官军头们都跟跟随我本将多年的人,他们作战经验丰富,有他们压阵,必然可以挡住踏实力部的追兵,你看山间小道并不宽敞,最宽时只能容纳三四人通过,最窄时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这就让追兵无法大规模冲下来,投放的兵力不足以造成巨大冲杀声势,只要我军断后的人马压住阵脚,一通箭矢就射去就能压制敌军,阻止他们继续追击”。
“将军睿智!末将望尘莫及,佩服!”陈青说着,又叹道:“这次摄舍提部的损失只怕大了,总共才两千人马,能退下来一千五百人已经算是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