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街上大叫一声,将附近房屋的窗户纸吹了个稀巴烂,众人的耳膜快要被震穿了,痛苦的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直到风平浪静的时候,才重新举目四望,互相询问,发现耳边嗡鸣不止,只看见别人嘴巴开合,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这个人到底是谁?”有经常观看斗技表演的人,认出了少年肩膀上的纹身,吓得尿了裤子,一步三跌地跑走了,钻入深巷之中再不露头。少年眼冒凶光,表情怪异,忽然凑近到附近人身边,抓着那人两臂使劲地摇,一边摇一边问,“强者呢,强者在哪里,快告诉我,强者在哪里。”那人耳边嗡鸣,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身子在这番剧烈的摇摆之后,快要散架了,两眼无神,萎靡下去。少年却不让他倒下,轻松地揪住他的身体,像是抓着一只小鸡仔,“告诉我,快告诉我,强者究竟在哪里,我要和强者过招!”
那人在这般持续的摇晃之下,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汩汩吐血,眼看是不行了,那少年居然还不住手,疯了似的不停地摇他,血流在手上也不停止,生生把那个人摇得不省人事,不知死活为止,才又发狂地揉搓顶在脑袋上,烂鸡窝似的头发,狭长的眼睛更加死气沉沉,像是生无所恋:“我需要强者……我需要强者……我需要强者!”
连续喊了几声,像是终于发泄够了,气汹汹地推开人群,往远处去了。无辜的人们被他吓坏了,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商贩们也没心思继续摆摊了,匆忙收拾东西回家;到金陵游玩的旅客们更不必说,心里面想: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随时有性命之忧,我还是打道回府吧。
很快,一整条街都空了下来。最是繁华的金陵,又再遭受重创,不知道何时能够恢复生气了。
那少年气汹汹地往前走,初时步幅很大,慢慢地转小,直至恢复正常,变得和初见廷方、婷希时无异,除了身上依旧杀气腾腾的冒着热气,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变得稍微正常一些了。看起来,他犯神经也是间歇式的,并不是一直如此。
他走入了一间客栈,没有理会笑脸相迎的小二,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死气沉沉的眼睛望向街上,注视来往的人群,等到小二哥连续问了几次“客观需要什么”的时候,才不耐烦地回答:“随便。”
小二有些动怒,望向老板,看老板冲他连连比划,点点头,退了回去,不久之后,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地放在了少年面前,后者闻到面香,眼睛里恢复了一丝生气,大口哚呢起来,不一会儿就盆干碗净,拍桌子道:“好吃,再来一碗。”
小二又一次望向老板,看老板点头,便又再盛了一碗面出来,被同样风卷残云地吃干净,再一碗,再一碗……如此类推,一连吃了十九碗面,总算是吃不动了。那少年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味道不错,饱了。”径直起身,便要离去。小二实在不忿,拦住了他的去路:“客官,面钱还没给呢。”
“面钱,我没有钱!”少年心安理得地赖账。
“没有钱凭什么吃面啊。”年轻的小二哥还真有些倔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
“呵呵,我出门向来不带钱。”少年一把推开他,轻轻地一推,却有着万钧之力,身子骨还算硬朗的小二哥,居然被他推得在空中滚了三滚,砸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将老杨木桌子压塌。
“哎呦。”小二痛苦地捂着腰,又要张口大骂,还是老板拦住了他,这家店的老板身子瘦瘦巴巴的,看起来有些岁数了:“好了,好了,面钱咱们不要了,不要再吵了。”
“可是老板,如果都像他似的吃面不给钱,咱们店里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小二哥出人意料的执着。
老板眼塌目陷,压低了声音苦涩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你看看他身上的纹身,就没有一丁点印象吗。”
“纹身?印象?老板您也知道我刚来这里打工不久,没见过太多的世面。”小二不好意思地笑,牵动了伤口,面容一阵扭曲。
老板觉得这人挺能干的,不禁笑了起来,偷眼瞧了一眼那少年离去的背影,拉着店小二起身:“几碗面钱算不得什么,别让他把咱房子拆了就是好的,连这个人都来了,金陵城的太平日子算是到头喽,今天晚上咱们就收拾东西,赶快去乡下避避风头,还来得及。”
“老板,他到底是谁啊,有这么厉害吗.”
“一个走在路上见到了,绝对不要和他对视的人。”
“哎,这么说我刚才差点惹祸了。”
“算了,没什么,反正是平安地把人送走了,送走了就好。相传这人只有吃饱的时候,性子最为温和,想不到是真的……”
“老板,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啊?”
“他啊……他是一个连四大家族都需要忌惮三分的人!”
少年走出了客栈,继续着找寻强者的旅途,漫无目的地前行仿若行走在戈壁沙漠,息壤的人群如同沙漠中的沙粒,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他要找到绿洲,找到人群中的强者。
走到诗桥中间的时候,少年止住了脚步,对岸被两名不认识的持剑者挡住了去路,“不值一提的人”吃饱了的少年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弱者的身上,转过身子,才发现退路也被人封锁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弥漫快,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桥上人,惊声尖叫,纷纷逃离,有些胆小一点的,直接从桥顶跃下,落入水中。
那四个手持兵器的人没有阻拦人群的逃亡,因为他们的目标是身背重剑的少年。
后者很无奈,他早已厌烦了与弱者的纠缠,一心渴望于强者之间的交锋,也不见如何动作,桥下河面便震颤出了细密的波纹,像是在迎合他烦闷的心。
“歹人,你挑战我家山门,杀死我辈恩师,十恶不赦,纳命来吧。”站在桥对面的两个人剑锋向前,气势汹汹地说道。
“不错,我们都是被你战败的山门,今日联合起来替天行道,誓要斩除了你这个蜀山的败类。”挡住诗桥另外一边出口的两个人说道。“要你血债血偿。”最后,四个人极有默契地同时高呼,气势高涨。
可惜迎接他们的却是少年的不耐烦。
“你们很烦馁。”
紧接着,桥下水面巨震,两道水柱升空,似是有强烈的气流在水面以下炸裂,少年顺着水柱跃起,不屑于和他们动手,直接来到了柳岸之上,此地,是男女约会的地方,岸边柳树上挂满了如胶似漆的诗文,少年烈驹一般经过,将千雕万琢的诗文全部吹下了树,“你们这帮弱者,不要整天缠着大爷,大爷我要和强者交手。”少年的语气很是幼稚,虽然疯癫一点,但本性似乎并不坏。
那四人在身后追赶,轻功不弱,手中剑刃仙蕴流溢,居然都是仙剑,原来还是四名仙人。
“哪里跑。”他们四人一路追杀过来,少年沿着河岸遁逃,不想理会他们,更不愿意和这些弱者动手,一路向前,其间遭受了数次剑锋的劈砍,也是毫发无损,他护体仙罡的强韧程度端地令人惊讶。
身后的四人感觉少年是在戏弄自己,蓦然腾空,四人联手,施展出了一招磨练已久的绝技。但见四剑相对,一只蛮兽光体从交织在一起的剑刃中现身,直扑少年背后空门。
后者居然仍是不躲不闪,不惧不怕,保持原样向前跑着,硬挨了这一下。只听“轰隆”一声,光芒炸裂,少年一路滚跌,倒在了路旁,倒在了刚好行走到此处,一男一女一对璧人的脚下,毫发无损地站起,又要逃走的时候,却忽然止住了去势,侧头望向女人身边的男人,死气沉沉的眼睛中瞬间洋溢出神采:“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身后的四人追了过来,锋利的剑刃兜头劈斩,少年回身一剑,只一剑,便将四人的仙剑尽数斩断,将那四人持剑之手斩得鲜血横流,从今以后怕是再也握不得剑了,“少来烦我。”却只是因为打扰了少年的兴致。
那四人倒在柳岸边打滚,满脸痛苦,鲜血汩汩流出,染红长堤犹不罢休,更流入水中,将干净的河水浸成了红色,再不复之前的耀武扬威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对此习以为常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一对璧人中的男人,看他慢慢松开了握住女人的手,走到四名伤者的近前,从怀中取出四粒黑乎乎的药丸,弯腰喂他们服下,轻轻地说:“技不如人便不要随便出手,义气用事只会害了自己。”
“喂,不要去管那些没用的家伙啦,你听到我问话了没有,你叫什么名字啊,快告诉我,我和高手战斗之前,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号,好确定自己到底打败了谁。”持巨剑的少年很认真地说道,手中的巨剑沉重无比,被他使来,却轻松随意,可见少年是个身怀万钧之力的大力士。
听他狂言,服下仙丹之后很快止血的四个战败了的仙人纷纷怒斥:“除了战斗什么都不懂的狂徒,你的存在完全就是蜀山的污点,早晚有人会来收拾你的。”
骂完持重剑的少年,又对救治自己的人说道:“感谢恩公仗义出手,敢问恩公,您的名号为何,师承何门,他日伤势复原,一定登门谢恩。”
“九州仙门是一家,都是同门,互相帮助自是分内之事,倒是你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年纪轻轻就落下了残疾,端的鲁莽。回山之后,可不要引诱同门再做出同样的事情了。”
剧痛止住,四人才发现喂他们服药的也是一名如日方中的少年,英俊潇洒,短发向天,一双黑色的眸子明亮,依稀含着野性。心中震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有作为的。
都是仙人,对仙力的感知非常清晰,少年体内仙力雄浑,连他们的师父都比不上;随手拿出的仙丹药效奇佳,几乎是服用之后,即刻止血,炼丹手法端的高妙。由此可见,救了他们四个的少年是一位真正顶尖的高手。
当下愤愤不平地骂,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哎……我们怎不知是飞蛾扑火呢,奈何师恩重如山,为了师父,就算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必须试上一试,容那恶人逍遥法外,不知还要有多少好人枉死。”四人来此截杀重剑少年,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可当真的作战失败以后,还是难免灰心丧气,心情沉重,这次失败得到的惨痛教训,以及身上留下的残疾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刷掉了。
可惜,重剑少年压根没将他们看在眼里,甚至连他们的话都不想听,一味对着救人者说道:“喂喂喂,我说你呢,你到底是谁啊,快点报上家门,老子要和你比试比试。”
看那人还是不理会自己,重剑少年有些怒了,往前迈出一步,挥动剑锋:“喂喂喂,我说你呢,听到没有啊。”
之前在竞技场前,重剑少年曾用同样的姿势挥动了剑锋一次,造成了山洪海啸、万马奔腾般的压力,几乎将廷方的信心彻底击溃;此时站在这鸟语花香的柳岸边上,用同样的姿势,挥出了同样的一剑,威势甚至更在早出的那一剑之上。
四名伤者但觉山洪海啸、万马奔腾般的压力凶猛袭来,五内巨颤,魂不守舍,终于彻底认清了重剑少年的厉害,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以及救援者话中的真意。
却已经晚了,剑下的末日已经降临,似乎有一道月牙般的巨大亮光出现在视线的尽头,逐渐靠近。不知为何,看得如此清晰;不知为何,时间的流逝缓慢得不可思议。